首页 > 都市言情 > 叶挂东南枝
    流徵见前方青衣侍从走得极快,便也连忙紧走了几步。谁想才绕过一棵花树,前面的竟然不见了踪影。流徵有些犹豫,倒是先停了步子。

    “宁可关心一个土丫头,却也不关心关心家那个一腔深情的小雅儿。啧啧。真是不解风情。”背后一个又娇又俏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公仪凝。

    公仪凝见流徵仍站着不动,又叹了口气。

    “放心好了,那个最喜欢装模作样的上官老头既然说会救她,就一定不会落话柄。那土丫头进得了上官家的门,才算是真的命好,若是被救了才糟糕……死得快,”

    听得公仪凝如此说,流徵才慢慢转身,看了她一眼。

    公仪凝这回却并没穿红衣,竟然穿了一身清新雅致的碧水色,衬上她那副妩媚的姿态,竟然别有一番不同的风情。

    可流徵只过了一眼,便将眼神落了她发髻上插的那支长花钗上。

    “这钗……”

    “很配是不是?”公仪凝一壁笑一壁顺手理了理花钗,“可见这么打扮也是极美的,不比的小雅儿差,不然也不会看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公仪凝一时说“家那个……小雅儿”,一时又说“的小雅儿”,满嘴都是调笑,可流徵却显然并不想理会,只是冷冷问了一句。

    “怎么来的?”

    这一问,公仪凝竟然立刻懂了。

    她虽是个机灵古怪的性子,但却最懂得察言观色,见流徵面色不佳,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干脆一昂头,十分硬气道:“怎么了?就许买花钗不许买了?这钗……当然是买来的?难道是偷的抢的不成?”

    “从哪里买的?”流徵竟然并不吃这一套。

    可公仪凝却更狠,睁着眼睛说瞎话:“哪里买的,就哪里买的。”

    然而流徵听了之后,面色却愈加沉郁。

    “公仪凝……究竟是什么?”

    “?”公仪凝有些好笑,“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公仪家的女儿!是南宫雅的好姐妹,是……”

    “好姐妹?”流徵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对呀,们自小便一处玩,感情好得很,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公仪凝说了一堆,却说完之后即刻懂了流徵冷笑的意味。

    是……金玉赌坊之事。

    “还从未见过……”流徵眸色渐深,“专门坑害自己好姐妹的……‘好姐妹’。”

    “……哪有……”

    “大老板,忘了?”

    虽然过去大半个月,但流徵却还清晰记得那时,公仪凝坐珠帘之后,不知不觉便说了许多。

    ……

    “真是算不如天算!本来是让黑鹰去找个越脏污不堪越好的穷光蛋来,没想到他瞎了眼竟然挖到了一块璞玉,简直便宜了南宫雅!”

    ……

    “讨厌她?”

    “对!她除了一张脸长得还行,有什么可取之处?不学无术一点武功都不会就算了,还每天只知道乱花银子梳妆打扮,毫无内涵_……凭什么就被那些没眼力的瞎子追捧,说成什么第一美,呸!”

    ……

    “对,说得没错,她现已嫁了,却还有机会!将来一定得嫁个比好十倍百倍的男子,这样就赢过她了!”

    ……

    然而此刻公仪凝却依旧笑嘻嘻的,尽管脸上似乎还挂了那么一点点尴尬的神色。

    “误会了,那是……那只是好玩罢了。”

    流徵面色更冷。

    “不不不……不是想的那样。”公仪凝有些急着解释起来,“这个……就是……平时喜欢捉弄捉弄……本来……唉,算了,都告诉行了吧。是讨厌那个上官策云!谁知那时候竟然得了消息,说小雅儿要跟他私奔!可气死了。一想,小雅儿单纯天真,肯定是被那个上官小白脸给骗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放出风声说知道凌云剑的下落,把上官小白脸给骗了进来……”

    当时公仪凝打听了他们的路线,火急火燎地从京城大老远跑到了清水县亲自坐镇。

    不过,公仪凝虽然嘴里说着是想救自己的好姐妹于水火之中,可她毕竟改不了那个胡闹的性子。一路都想着要如何气死上官策云,最后决定派出去找个最脏最穷最丑陋的乞丐来赢了这赌局。

    当然,这时候……

    她的确是完全把自己可怜的好姐妹南宫雅给忘了。

    好她那个叫黑鹰的手下尚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门口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既符合老板的“要求”,又尚且不算那么差劲的流徵。

    心思古怪的公仪凝又躲珠帘之后琢磨开了。

    这个看起来又穷又脏的“乞丐”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倒是挺好玩的。

    于是流徵提出要见大老板的时候,公仪凝又想好了另一出戏,将一个嫉妒心极强并且心思怨毒的女演得活灵活现。

    等流徵签了婚书一下楼,公仪凝已然笑出了眼泪。

    “……至于……后来嘛。反正……都已经……签了婚书,就想看一看……到底会怎么样……”公仪凝面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强自撑着,“公仪凝是什么?有钱有势有手段有办法!其实们这一路走下来,都有派看着随时传递消息的!若是敢欺负她,早就……咳咳……”

    流徵的眼神里仍有些怀疑。

    “发誓!说的都是真的!”公仪凝满脸真诚,眼神却有些怯怯地看着流徵,“以后……再也不敢了!”

    流徵依旧神色冷冷。

    “哎呀,现看来,明明就……做了一件好事嘛。们如今情投意合,恩爱非常,那可是的功劳!”公仪凝很快又找回了一点自信。

    “情投意合?”流徵又是一声冷哼,“那婚书并不作数,与她一样,是女子之身。”

    “当然知道是女的了!”公仪凝也翻了个白眼,“别不知道那是他们眼瞎!可是将的婚书送去过官府的,只要一查便知女子的身份了,不过放心,已经派将的户籍档案都给改过来了!”

    公仪凝十分得意,可流徵却顷刻间变了脸色。

    “说什么!”

    “啊…………别这么激动……”公仪凝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小雅儿喜欢,也喜欢小雅儿,这……不是帮们吗?”

    “喜欢什么?她只是将错认成了男子。”一提到这个,流徵的脸色愈加难看。

    “不可能!”公仪凝一下拔高了声音,十分认真道,“前几天还问她‘也生得好看,为何不喜欢’,她面无异色,一点也没用‘因为是女’这样的理由来反驳!由此可见,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与她一样,与也一样。不过……是个女子嘛!”

    这话从公仪凝口中说出来,竟然十分自然,好像是什么顺理成章的道理一般。

    流徵微微怔愣。

    “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不能喜欢女子?别是不知道,不过和小雅儿都想得简单。生世短短几十载,何必意那些无聊说的什么天道什么伦常,那都是放屁!只有自己的心意最重要,说是不是?”公仪凝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再说了,依看,对她也很是不同……说吧,是不是也喜欢她?”

    听到这里,流徵竟然发现……

    她的脑子很乱,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消化公仪凝说的那一大堆话,也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问出的问题。

    “说呀。”

    “不知道。”

    流徵下意识想要回避。再一抬头,竟然又看见那支刺眼的花钗。她皱着眉,一伸手将其抽了出来,转身便走。

    “喂!……”

    公仪凝气得跳脚。

    什么叫“不知道”!真是个……没脑子的木头!

    “叶流徵!给……好好地对小雅儿!不然!杀了哦!”

    流徵走得很快,早就绕过树丛没影了。

    走至前院才发现,锦葵山庄正堂中庭内的那些商议大事的江湖士们早就散了,南宫雅也不知踪影。流徵略一思索,先回了自己所住的凌波苑。

    后来……

    她就屋子里坐了一下午。

    坐到掌灯时分,天已沉沉暗了下来。

    流徵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房门大开,夜风吹身上,有几分冷意,而自己坐了太久,身体亦有些僵硬了。她略一思索,发觉屋内一片漆黑,应该先点个灯。

    “流徵——”屋外似乎有叫她的名字。

    可流徵一听到那声音,脚下却一顿。

    “诶?又不……”大概是看到屋里黑漆漆的,又毫无声响,那声音颇有些失落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流徵唇角不由弯了弯,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南宫雅。”

    “啊?”屋外正打算走去竹林看看的南宫雅听到声音,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屋里?怎的不点灯?”

    “进来。”

    南宫雅咬了咬唇,十分听话地走了进去。

    竹屋里一片漆黑,南宫雅从原本有些亮光的屋外走进来,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瞎子,她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差点被凳子给绊倒。好流徵伸手一拉,南宫雅才没面朝地面摔下去,而是被扯到了她的身前。

    南宫雅总算慢慢习惯了屋里的黑。

    再加之流徵拉着她站了窗前。此时已近十五,月色甚好,清冷的光辉倾洒而下,从竹屋的小窗口照耀进来。

    流徵的面容这一半暗黑一半清辉之中,显得似乎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太一样。

    好像……

    不再那么冷,亦不是那么令难以亲近。

    南宫雅的心一下便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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