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边山对面是景王府的庄子,王府上打发了两个媳妇送了一篮子杨梅来。”一个穿全新茶色中袄的妇过来回话。这个妇是庄头的一个儿媳妇,因长得整齐,说话做事有些大度,就留院子里当几天差事。

    现卯时都过了,天大亮有半个时辰了,主屋那里,还没有起的意思。年轻夫妻,离了家门,都有个放诞的时候,手下乖觉,自不会打搅。夏果正给吨吨洗澡,含巧厨房看菜,阿芒准备了梳洗之物守主屋门外,这会子,空闲的只有秀儿,就回了她这里。

    秀儿就是防备着庄上有事来,拿着一本《碣石调》侧屋看着预备,闻言,自然让妇把来送礼的两位媳妇请过来。秀儿正经占了一个贴身伺候,二等丫鬟的名额,虽然府里不常出来走动,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有这个体面,给爷儿们奶奶待接物的。

    两个穿青灰比目夹袄的媳妇进来,其中一个提着篮子,没提篮子的那位看见秀儿梳着姑娘的发髻,穿着一件滚粉色妆花小袄,下面是月白底的棉罗裙,头上戴着一对菱花金簪,手上套着一对水头不错的翡翠镯子,手指上有一个绿豆大的红宝石戒指,知道身份不低的,笑着躬身道:“请姑娘好,们大奶奶问府上二奶奶的好,知道府上二奶奶昨儿夜里进了庄子,特命们送来一点子新摘的杨梅,吃个头尖儿,不成敬意。”

    所谓的大奶奶自然是景王长孙赵厚昕之妻。景王世子妃为了能让儿子点头,不说是满京城,是满大梁的找儿媳妇,希望能找个让宝贝儿子看上眼的,选到去年底,赵厚昕自己看上了个姑娘,是王府长史官之女江氏。长史官是朝廷命官,也是王府属臣,娶其女为正妻是有点不讲究,不过,皇室选妃都是从小官小吏中挑选,宗室虽不是全然如此,也多少向那方面看齐,景王的王爵,不需要与世族勋贵的联姻来巩固,再说了,赵厚昕那个性子,能看上一个女的,景王世子妃就要念阿弥陀佛的,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年前就给定下了,为了怕他反悔,二月中就娶进门,赶是赶的,不过,赵厚昕一应大婚之物,景王世子妃都准备了好几年了,就等着主角呢。江氏之父,也不能当景王府的长史官了,放出去做了个知府。大婚的时候,思伽陪着郑氏,魏氏喝的喜酒,景王世子妃还点了思伽去闹洞房。新婚三日后,赵厚昕就带着妻子来庄上住,一直到现。

    有小丫鬟接了东西,另有丫鬟上了茶,秀儿让着两位媳妇炕上坐了,留着休息吃点心,秀儿陪坐,笑道:“们奶奶昨儿累着了,现还不痛快,不能出来,们奶奶的话,接下,回头就说与们奶奶,两位姐姐一早过来辛苦,一定要吃完这杯茶。”

    两位媳妇恭敬的回道:“们就是跑腿的,不敢劳动府上奶奶,奶奶们都金贵,从京城到这里要坐好几个时辰的马车,是要歇几天才好。”

    小丫鬟掀开篮子上盖着的青布,又扒开上层铺着的杨梅叶,让秀儿过目,一颗颗杨梅,散发着酸甜的香气,个个都有拇指大,深红深紫色的,都是熟透了的。秀儿询问道:“们庄上也种了杨梅,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虽开始变红了,是还没熟的,怎么几步路,们庄子上的杨梅就长得这样好了?”

    一个媳妇笑道:“们庄子里有一眼温泉,那周围比别处暖和些,特意植了两株,杨梅就比别的地方早熟六七天的,这些也是头一茬,们奶奶今早派丫鬟看着摘下的,一篮子孝敬王妃,世子妃,还有百来个,听到们奶奶到了,分了一半予们奶奶尝尝鲜。”

    秀儿紧着她们吃点心,替思伽对江氏道了一回谢,两个媳妇留了一刻钟,秀儿塞上两个荷包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送她们到门口,打发别的媳妇送她们出庄子。回头把杨梅一颗颗重新择了一遍,有坑洼不要的,这样一捡也就四十多个,用滚过的凉水洗了三遍,又用温盐水渍了一会儿,才取出来,放一个福棠石蕉叶的圆碟里。

    到了辰时末,主屋才开门,秀儿端着碟子进屋,给思伽说了景王府大奶奶送杨梅的事。

    思伽就没有起床,饭都是床上吃的,家里规矩大,到了外面当然怎么闲适怎么来,拥着被子坐床头,带着一丝慵懒,一分情潮,一种娇艳,听了秀儿的话,就让含巧看看韩昭旭还不马房,问问什么意思,到了这里那边算是邻居,对方有心,们也不能失礼,看看回点什么好。新娘妆不算,思伽连江氏的真容都没有见过,洞房那天是拉着凑数的,和江氏没有说过一句话,毫无交情,这梅子,自然是韩昭旭的情。

    韩昭旭早上可如意了,缠了三次,吃了饭惦记着惊帆,要去给惊帆刷毛,然后放出去跑跑。

    含巧一会儿就回来了,道:“爷说了,不值什么东西,不用特意去回礼,不过明儿中午要请赵大爷夫妻过来吃顿饭,菜色上下点功夫就是了。”

    思伽拨出十颗给韩昭旭留着,让丫鬟们一起坐床边吃杨梅说话,道:“现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待客了。想想,昨天路边吃的那个臊子不错,们也吃了,说说实话,那个味道怎么样,吃得惯吗?”

    含巧笑道:“庄子上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们自带了好些食材,能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的。”

    “凡们家里有的,王府上会没有,若说还是不用那么讲究的,那个野菜也上得了台面。”阿芒吐了一个梅核,还不忘夸一句,“这梅子真甜。”

    秀儿想了想道:“那个臊子回味有些苦涩,想是野菜的缘故,正经当盘菜待客还要改改,今天试着加点东西再尝尝,把那个味道盖一盖就更好吃了。”

    思伽点头,这个研究就交给厨娘了,又笑道:“别的没有,庄子玄里的鱼养了一冬是肥肥的,和爷下午一起钓鱼去,也有几个菜了,还有开春笋子好吃呢,用老家的腌肉和贵州的腌肉做两道风味别样的腌笃鲜出来,别的大菜看着例那里,添几个就好了。”

    安排好了,思伽吃完了杨梅,就床上洗了手,簌了口,就是不起床,还躺会被子里接力气。韩昭旭给惊帆刷了毛,纵情出去跑了一个半时辰,,马都是一身汗才回来。

    思伽到了午饭才正经起来了,隔着屏风正式韩昭旭的略阵下,召见了庄头和一众分管事,抬出一大箱子铜钱来,一把把的都用红绳串好了,先赏了眼前的几个,还让管事回去交待下面的佃户过来领赏。思伽知道,劳苦百姓之家,往来还是铜钱频繁,这么多铜钱,是特意出门前换的。留了阿芒,秀儿登记分赏,又嘱咐了下午不用她们伺候,别闷院子里,两两出去走走逛逛,思伽回屋又换了一身行头,把首饰都摘了,学着普通妇的样子,戴了一个木簪子,包了头巾,穿了一身青布窄袖的粗衣,当然,韩昭旭也脱了冠,穿着同一色的衣裳,打扮的像个渔夫一样,思伽好玩,硬是要背着鱼篓,韩昭旭为了和她登对,只好扛着鱼叉鱼竿,也不要马车,换了辆牛车来,坐着去庄中的一个玄里逮鱼去。

    虽然穿成了这样,沿路有遇到收到消息来院子里领赏的佃户也不敢怠慢,远远的看见牛车就早早的避到一边,垂肩低头等车过去,并不敢多看几眼。

    庄上的玄挺大的,有二十多亩土地,湖边沿种了柳树,芦苇和一些喜水作物,知道两位要来玩,还放了一艘小船,找了两个会划船的婆子。思伽把包括婆子都远远的打发到边上,找了个据说是鱼很多的位置,就和韩昭旭岸边钓起鱼来。

    思伽钓鱼是相当搓的,饵下去还傻傻的等着,韩昭旭提醒说饵被吃了,思伽才后知后觉的提起来看,果然光秃秃的一个鱼钩。为此,韩昭旭就一心两用,分了几分注意她的那根鱼竿上,韩昭旭指点下,才免去了一无所获。不过,思伽觉得自己钓的鱼个头太小了,不忍屠之,放了小的几尾回去。

    韩昭旭的技术是挺好的,可惜拍档不好,分了心力妻子那里就影响了正常发挥,再加上思伽是个捣乱的,把鱼竿压边上,走来走去,一会儿和韩昭旭说话,一会儿又要数数篓里的鱼,还折了池边的柳枝编着玩,嘴巴空了还拿点心出来吃,手脏了有筷子夹,自己吃一口喂丈夫吃一口,惊走了韩昭旭不少鱼。成绩实太差,韩昭旭最后用上鱼叉,卷上裤子,下到水里刺了几条抛过来,思伽高兴的湖边捡死鱼,又拿了干净的衣服让韩昭旭躲到树后面换衣服,自己还背过去放风,做出生怕自己的男被别看到的样子

    最后是出船,韩昭旭架着双桨载着思伽玄里游荡,听听风声,看看湖波。又听了思伽的指挥,划去一个角落捞了几株水芋,看到有早早开花的也折了回去。思伽摘花,韩昭旭也摘花,思伽没注意的时候,就刻意的划到草木茂盛的地方里去了,等思伽反应过来的时候,少不得半推半就的依了他,幕天席地,天勾地火偷情似的玩了一回才把船划出来。

    追着落日的余晖,思伽抱着鱼篓,戴着草帽子坐着牛车回去。

    一对普通的渔翁渔妇,双双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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