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是周末,推掉了手上一切应酬,陈远鸣依约拜访了位于城西的肖府。还是那栋优雅的小楼,也还是那位气质绝佳的女士,但是这次再见时,他却着实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远鸣是不是又瘦了点啊。”带着和煦的笑容,刘兰馨把陈远鸣迎进了屋内,“上次听小孙说起受伤的事,就担心了好一阵呢。这孩子总是爱满世界跑,也不注意一□体,受伤了都不好好养病,仗着自己年轻不爱惜身体,早晚是要吃亏的。”

    “其实只是一点小伤,让伯母受惊了。”陈远鸣把手上拎着的礼物递给了旁边的警卫员,“这次去香港带回来了一些很好的西洋参和虫草,回头伯母也补一补,听说比单纯的参效果要好。”

    “又带这些。”刘兰馨笑着拍了拍陈远鸣的手臂,“们这些天天吃的用的都有操心,哪像自己孤身外,还是要多惦记自个才好。快来坐,小张,去把君君叫下来,跟他说远鸣到了……”

    警卫员应声而去,陈远鸣却觉得屁股下的沙发突然扎了几分,进门时没看到肖君毅,他还以为这不再家呢,谁知根本就没躲开。刘兰馨自然没注意到陈远鸣那一瞬间的犹疑,笑着解释道,“这两天君君也是忙的够呛,否则让他带出去玩玩,们这些小家伙还都是享受生的年岁,哪用忙的跟个陀螺似得。”

    “其位,谋其事嘛。”陈远鸣定了定神,笑着答道,“对了,之前美国也见过刘老先生几面,他老家身体很硬朗,还说什么时候要回国看看呢。”

    听到这个名字,刘兰馨眼中闪出了一丝光彩,接着又黯淡了下来,“唉,本来应该去拜访他才对,只是伯父那边不方便出国,连带也很难自行安排。回头看看能不能安排君君去见老一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重逢……”

    这位刘老先生指的是刘兰馨的二伯,南加州毛巾制造业大王,也是目前刘氏美国最大的一支。当年建国后刘氏子孙有几位留了国内发展,其他大多移民出国,世界各地开枝散叶。后来碰上十年动|乱,中国政治经济全面封锁,为了避嫌就切断了联系。好不容易等到了改革开放,刘兰馨又因为丈夫的身份问题,轻易不能离开国内,想见亲一面就越发困难。

    这次远扬美国扎下根基,自然也跟北美刘氏搭上了关系,通过这位纺织大王的引见,也承接了不少华裔的基金项目。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远扬的回报率着实不错,投资方向也非常让欣赏,圈子里口碑甚好。有了这层间接关系,刘兰馨对于陈远鸣的态度自然也愈发亲切起来。

    “已经到了?”正这时,从二楼传来一个声音。

    陈远鸣抬起头,就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沿着楼梯走下。此时正值6月末,北京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热度,似乎有些怕热,那穿得相当清凉,一件黑T恤配浅色牛仔裤,都是贴身的款型,就衬得窄腰长腿更加养眼。只是一眼,陈远鸣就挪开了视线。

    肖君毅似乎没有察觉陈远鸣的退避,很干脆的开口,“刚才写安信研发部的改组文件,掌上电脑和手写板方面准备新设电子公司,和小灵通、手机的通讯部门进行分离,避免太多参股造成问题……”

    话还没说完,刘兰馨就笑着打断,“到家里了还谈工作!别说那些让头疼的事情了,今天是周末,好好放松休息一下。远鸣,听说最近要回家发展了?也不跟们提前说一声。也是,事业再大再忙,也不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啊。听说君君说,还是家里独子?”

    这一枪打的相当狠准,陈远鸣不动声色的答道,“是啊,父母是双职工,出生后刚好赶上了计划生育政策施行,厂里规矩比较严,就没再要。也算第一代独生子女了。”

    “一个长大挺孤单的吧?”刘兰馨面上露出了一丝感慨,“君君这孩子也是,跟哥哥姐姐们年岁差太大,小时候也没陪着,幸好是大院里长起来的,还有些玩伴。”

    “妈,说的家跟没玩伴似得。”肖君毅似笑非笑的插了句,“大厂子的家属院不比大院差吧,青梅竹马自然有的是。”

    “哎呀,也是。”刘兰馨哑然失笑,“看这记性。不过回家也好,最是难忘乡情,呐还是要家里才能舒坦,看看现忙得这样子,爹娘不知要多操心呢。”

    闲聊简直没法再家长里短,刘兰馨的每一句话都很亲切温暖,但是有肖君毅坐一旁冷眼旁观,某些话题被不由自主被引上了不太妙的方向。就像蹚一个遍布地雷的雷区,陈远鸣应对起来不由带上了十分小心,尽管面部表情维持着自然,精神上的紧张却隐隐可见。

    这种无声的紧张,刘兰馨自然无从体会,但是心里有鬼的肖君毅却再清楚明白不过。这段时间他也真的没闲着,通过陈远鸣身边那几个保镖和助理,多多少少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最让他吃惊的,就是半年前那个除夕夜,陈远鸣的去向。

    他去了那个名叫孙朗的小子家。从小宋的只言片语中,肖君毅揣摩出了当时的情形。团圆饭时,陈远鸣到了那家里,又凌晨时分专门打电话叫车,匆匆离开。之后虽然投资了孙朗姐姐的生意,但是陈远鸣再也没有回去见那小子。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简单一猜,肖君毅就明白了过来。自从知道了陈远鸣确实喜欢男这件事后,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立刻显出了原貌。为什么他会那个“二哥”面前笑得旁若无,为什么他不惜浪费时间跑去上个总裁研修班,什么分分钟几万块的,会若无其事陪个大学生逛街消磨时间,又为什么他会选择除夕夜黯然离去,把自己一步步往工作里死逼?

    孙朗谈了个女朋友。这恐怕就是答案了。

    自己当初的警惕并没有放错地方,陈远鸣估计是喜欢过那的。但是以他这种闷骚的脾性,估计也从未戳破,直到家交上了女朋友才黯然退场。

    他并不是没喜欢过别,只是那个依旧不是自己。明白过来这中间的纠葛后,肖君毅只觉得心里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又酸又涩憋屈的要命。那天自己兴冲冲地打过去新年电话,对方可能还失恋的当口,情绪不低落才见了鬼呢,自己那两句话又有个屁用!

    不过闷气生完,肖君毅也彻底醒悟了过来,陈远鸣这是彻头彻尾不具备年轻的莽撞冲动,感情方面尤其的封闭。如果是他碰上这种事,说什么也要讲出来碰碰运气,更甚者绞尽脑汁去抢去夺,让那份感情属于自己。这他妈都九十年代了,谈恋爱又不会挨枪子,还那么谨小慎微做什么!

    但是陈远鸣不是这样的,他宁肯斩断自己的欲望,也不愿把自己置身于复杂的情感关系中,不愿破坏和身边那些亲友的关系。也许是天生的性向使然,京城的圈子里不是没有这种喜欢男的主儿,他们要不张狂疯癫,要不低调沉闷,似乎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物。而陈远鸣这家伙,不论事业上有多天才抢眼,感情上,他都顽固到了让咋舌的程度。

    面对这么一个,再磨磨蹭蹭试探还有用吗?肖君毅是彻底醒过了神,也有了真正的危机感。如果再这么像钓鱼似得慢慢悠,说不好这就脱钩跑去咬别的香饵了。既然试了这么多次,他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那自己就该更主动一些,去撬开那个顽石铸就的硬壳。既然都送上门来了,还能让他再逃走吗?

    这边聊了一会,刘兰馨似乎也察觉到了陈远鸣那份古怪的紧张感,她微微一笑,“是不是跟这种老太太讲话太无聊了?”

    “哪里的话。”陈远鸣很快答道,可能有些太快了。

    刘兰馨也不戳破,年轻嘛,就该有自己的娱乐方式,跟个碎嘴婆子一样聊家长里短恐怕起不到放松的作用,“要不跟君君到楼上玩会儿?家里也要娱乐室和书房,等到吃饭时再下来就好。”

    “这就……”

    陈远鸣还没说完,肖君毅就接上了话。

    “太后肯放再好不好,远鸣,要不去楼上打两把台球吧?咱们也好久没练过手了。”

    说着,肖君毅站起了身,嘴上带着一丝笑容,但是眼底的情绪不再隐藏闪避,多出一份认真。陈远鸣只觉身体微微一僵,终于要来了吗?不过预期挂念那只靴子什么时候落地,不如亲自把它扔回地上,深深吸了口气,他也站起了身,冲面前的男露出了一个称不上笑容的微笑。

    “好啊,那就练两把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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