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前一天,帝王要派遣礼部官员祭天地和太庙,并亲自前往奉先殿行礼。翌日,銮仪卫陈设法驾卤薄于太和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礼部下属的乐部将乐器悬于太和殿外,然后由礼部及鸿胪寺官员设节案于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玉案于右东向、龙亭两座于内阁门内。内监设丹陛乐于宫门内、节案于宫内正中,均为南向,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吉时到时,礼部官员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分置龙亭内。

    皇后全副凤驾而来,太和殿门口停住,分别节案,册案,玉案前跪拜行礼,聆听礼部官员诵读册文,收受金册、金宝,然后行至金銮殿,与帝王一起接受百官朝拜,复转回坤宁宫,太后的陪同下接受命妇朝拜。

    这一套流程冗长而繁琐,晚上还有晚宴,务必要做到极尽奢华隆重方可显示出皇后地位之尊崇。礼部尚书揣摩帝王心思,将典仪又加重三分,呈报给帝王审阅。

    “去掉节案,册案,玉案的跪拜,去掉诵读册文的过程,直接授予金册、金宝,去掉晚上的晚宴。”周武帝边看奏折边御笔连勾,将所有没必要的程序一一否决,只留下接受官员和命妇朝拜两项。

    礼部尚书唯唯应诺,心中却十分惊诧,摸不透帝王究竟是何用意。封后大典简陋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史无前例,难道皇上对皇贵妃的宠爱都是作假不成?若真按这种章程置办封后大典,可以想见皇后的威仪会受到多大损伤,后宫恐难立足。

    但很快,帝王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知道,他想的太多了。

    周武帝反复斟酌,奏折上增添一条——命太医院所有医正全程陪同,不可懈怠。

    “好了,下去筹办吧!一切以皇后凤体为要。”年轻的帝王语气十分慎重。礼部尚书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章程宣示下去,百官各有心思,除了天子近臣,很多对新晋皇后起了轻视之意,更有宫妃暗暗讥笑,蠢蠢欲动。但到了封后前一天,帝王亲自祭天地,祭太庙,奉先殿三跪九叩,态度虔诚,略微平息了众浮动的心思。

    封后当天,周武帝准点寅时醒来,看见蜷缩自己怀里,睡颜恬淡的女,舒心的笑了。就今日,桑榆将成为他的妻,入则同坐,出则同车,于这繁华尘世并肩而行,共享喜怒哀乐,共遣孤单寂寞。

    隔着空气,用指尖将桑榆精致的眉眼一一描绘,他目露沉迷,一时看痴了去。及至外间悉索作响,常喜床幔外轻声禀报道,“卯时已到,皇上该起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痴望了桑榆快一个时辰。

    哑然失笑,他轻轻椅桑榆,试图将她叫醒。若是以往,他定然又亲又吻,又舔又咬,用阿宝的方式让她快速清醒。但如今她害喜的厉害,不但食欲大减,整日困倦,眼下还出现了淡淡的黑青,叫他心疼不已。若非必要,他总是轻手轻脚的下床,让她睡到日上三竿。

    但今天不同,若等她自然苏醒,封后大典就该错过了。

    “桑榆,快起来,今天可是的大日子。”捏捏桑榆挺翘的鼻头,他话语中满带笑意。

    孟桑榆不停摆头躲避,奈何对方太锲而不舍,她干脆扯过锦被,将自己包成个蚕蛹,只露出一缕乌黑顺滑的发丝。

    周武帝眼中笑意更浓,将她连带被捞进坏里,探手进去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摩挲,柔声诱哄道,“该起了,乖啊!像咱们事先说好的那样,只要过去让百官和命妇参拜既可,绝不会累到。完事了还能回来继续补眠,好不好?”

    他用额头去触蚕茧,蚕茧动了动,好半天才窸窸窣窣的扒开外壳,露出一张困倦至极的小脸。

    “保证很快就能完事!”她睡眼惺忪的强调。

    “保证。”周武帝忍笑,将她散乱的发丝一一理顺。桑榆他面前越来越真实,每一次小小的迈进都能叫他欣喜若狂。

    主子真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了!冯嬷嬷暗自摇头,带着银翠和碧水进来,摆好一应洗漱用具,走到榻边正要帮主子梳洗就被皇上亲自接手。早已习惯了皇上的亲力亲为,她立即放手退至一旁。

    周武帝将桑榆的脸蛋和小手擦净,给她换上大红的亵衣,见她苍白的脸色亵衣的映衬下好看不少,不禁眯眼,她颊边轻轻一吻。抱着桑榆下榻,给她梳理好青丝,穿好绣鞋,再仔细裹上一件外袍抱到外间的餐桌边,周武帝这才正式将她唤醒。

    “桑榆,该用早膳了。酸笋肉丁炊饼,还有大葱蘸酱,闻闻,可香了。”他一手搂住桑榆的纤腰,一手用力煽动,让大葱和酸笋的味道蔓延开来。因为桑榆古怪的口味,他也开始习惯这些乡野吃食。

    孟桑榆口中极速分泌唾液,终于悠悠转醒,见自己清清爽爽,衣衫整齐,满意的给男送上一个早安吻。男低笑,拿起一张炊饼,把蘸好酱的大葱裹进去,卷成一卷递到女手边,柔声道,“吃吧。”

    “谢谢。”孟桑榆接过,用力啃了一口,吃相并不怎么优雅。可男知道这是她最自然率真的一面,脸上的笑容更深刻了。

    冯嬷嬷等齐齐垂头,心中暗自感叹道:自从主子怀孕,皇上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用罢早膳,常喜将帝后朝服捧进内殿,叫来一众宫伺候两穿戴。帝王朝服简洁霸气,很快就穿戴好,孟桑榆却还与朝冠,朝珠,朝袍,朝褂奋斗。皇贵妃朝服虽然也是明黄色,但奢华程度却与皇后朝服远远不能相比。

    皇后朝服上的九凤以金丝纹绣,缀以珍珠和碎玉,远远看去光华夺目。朝冠顶端镶嵌了一只黄金打造的九尾凤凰,每一束尾羽都嵌以五色宝石,正中的凤嘴里还衔着一颗硕大东珠,隐隐有异彩其间流动。单只这一套行头就足够让全天下的女疯狂,难怪宫中那么多嫔妃拼死拼活都想爬上后位。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此时此刻的孟桑榆并无多大欣喜,反而为头上的十几斤重量感到担忧。她双手撑住朝冠,步履僵硬的走到满眼带笑的帝王跟前,晃动脖子抱怨道,“还说不累,单这一副头面就能压死!”

    “大好日子不许胡乱说话!”周武帝捏捏她微撅的粉唇,无奈开口,“先朕身上靠靠,到了太和殿,只坚持半个时辰就好。”

    两携手步入御撵,周武帝微微倾身,好叫桑榆能将下颚磕他肩膀上。微沉的重量令他当即皱了皱眉头,这朝冠果真很重,是不是该将典仪再精简一番。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应章程都已布置下去,御撵也很快到了太和殿。

    “朕先进去了,金銮殿上等。”男轻轻女唇上啄吻,深邃的眼里满是爱意和期待。

    孟桑榆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眷恋的他肩上蹭了蹭。两静静相拥片刻,待礼乐奏起才相携下轿。帝王先行往正殿去,皇后殿前收受金册、金宝,百官的瞩目下缓步登上御座与帝王并肩携手。

    因帝王事先有交待,册文大大精简,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已宣读完毕。孟桑榆双手接过金册、金宝,踏着柔软的红毯,一步一步往金銮殿走,随行御医隐观礼的百官之后,视线牢牢锁定皇后面色,不敢有丝毫懈怠。

    跨入正殿,分列两边的百官齐齐朝新晋皇后看去。一道明黄色身影由远及近,艳丽张扬的面孔,雍容华贵的气度,于万众瞩目之下犹如闲庭信步,叫某些的轻视之心稍减。

    御座上的帝王皇后甫一出现的时候就站起了身,上前两步,俊美的脸庞虽然极力保持肃穆,可微微颤抖的唇角依然泄露了他的激动。按理,皇上只需殿中坐等,待皇后步上高台,站起身稍稍虚扶既可。如皇上这般万分迫切的举动,却叫座下群臣各费思量。

    孟桑榆抬头挺胸,朝高台上负手而立的男看去,脚步不急不缓。踏上第一个台阶,男忽然从高台上走下,朝她伸出手。

    帝王下阶亲迎,大周开国以来还未有一任皇后有过如此殊荣。谁言皇后不受帝王重视?一派胡言!因典仪的简陋而轻视皇后的朝臣们心中一凛,连忙垂下头去。

    孟桑榆坦然的握住了男伸过来的手,感觉到掌心的一层湿滑,眉头微皱。竟紧张的出汗了吗?就那么期待这一刻?这样想着,她抬头朝男看去,撞上他漆黑眼眸中浓烈到化不开的深情,头脑有片刻的空白。

    周武帝微笑,用力握紧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他多想狠狠咬住女的双唇,用炽烈的亲吻来宣示自己的喜悦,目光触及到座下群臣,不得不硬生生忍住。

    “从今以后,就是的妻子了。”他附女耳边低语,话中的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从今以后,就是的夫君了。”孟桑榆从惊诧中回神,头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男,头一次认认真真的宣告自己的主权,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既然逃不掉,既然这有几分真心,那她便用一生的幸福来赌一赌。历经两世,她有足够坚韧的心脏来承受失败。

    夫君,周武帝细细咀嚼这两个亲昵又火烫的字眼,揽住桑榆的肩膀畅笑。孟桑榆回视,嫣然一笑。

    威武霸气的帝王,雍容华贵的皇后,高台上的两道明黄色身影亲密无间,相得益彰,群臣的脑海中留下了最为深刻的一笔。

    帝后相合,实乃大周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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