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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姨娘?”

    温华听说过这位阮姨娘,阮姨娘是大老爷上峰所赠,十分美貌,生了一对孪生女儿甚得大老爷喜爱,硬是磨得大老爷同意了将孩子放她自己身边养育,也因此为大太太所恶,偏她还是个张扬跳脱的性子——说难听些就是不守本分,颜家私下里有不少议论她的,说她是“狐媚子”。

    如今竟把娘家的侄女儿也领来了。

    二奶奶杨氏手下的筷子一顿,皱起了眉,“那她们住哪儿?”

    一桌俱都看向俞氏。

    俞氏笑笑,“阮姨娘的小跨院北边儿还有一排屋子没住的,一明两暗的格局再好不过了,太太叫重新修缮了一番,另开了小门独立出来给那姐妹俩住,”又道,“阮大姑娘已经十六了,小的那个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听说打算读书里寻亲事呢。”

    方氏哼了一声,刘氏撇撇嘴角,阚氏看看左右,低头不说话。

    阮姨娘不过是个妾,她娘家有她帮衬着也不过是个家里百十亩地的小地主,像颜家这样官宦家哪里会跟妾室做亲戚?还要不要脸面了?依着阮姨娘的身份和她侄女的条件,若是讲究明媒正娶,即便有颜家关照,多半也只能中下等家里面选择,何况阮姨娘那个德性,她侄女的秉性还不知会怎样,嫁进高门大户纯粹是妄想。

    温华嫁入颜家之前,阮姨娘就跟着大老爷待任上,因此温华未见过她,此时便轻轻推了推二奶奶,悄声问,“二嫂,哪个是阮姨娘?”

    二奶奶拿帕子掩着,努努嘴,“喏——太太后面站着呢,穿杏红掐腰袄的那个。”

    大太太身后站了两个妇打扮的女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其中一个稍年轻些,二十出头的模样,容颜殊丽,娇艳动,穿着杏红色的掐腰短袄,小腰细拧拧的,衣裳紧绷绷的,衬得葫芦形的身材凹凸有致,想必就是阮姨娘了。

    阮姨娘细细的黛眉描画得极其精致,一双杏目水波荡漾,她笑吟吟的闲站大太太身后,不及另一个穿碧色长袄的妇侍奉得殷勤,似乎有些百无聊赖,不时地朝大老爷那一桌抛个眼色。

    大约天底下没有不讨厌小三的正室,尤其阮姨娘还如此张扬,温华心里一阵反感,顿时没了胃口,对阮姨娘的那几分好奇登时化为乌有,挨着二奶奶小声道,“果然尤物。”

    二奶奶掐了她一把,同样低声耳语,“离她远着些,当心惹来一身骚,到时候可别怪没早告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老爷领着兄弟们去了书房,厅堂里撤下杯盘碗盏,年纪尚幼的少爷姑娘们被催着回房休息了,三位太太自去说话,余下的小辈儿们便渐渐散去。

    颜恕晚上多喝了两杯,进了屋歪炕上昏昏欲睡,温华只好扶着他,替他擦了脸,再换上干净的中衣,盖上被子,“冷不冷?”

    颜恕摇摇头,撑开被子一把将她裹怀里,嘟囔着,“冷不?给裹上——”

    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儿,她忙往旁边挪了挪,“熏死了,都是酒味儿,别闹了,歇下吧。”

    睡到半夜,温华被颜恕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怎么了?”

    “冷……炕不热了,再给加床被子。”

    温华一摸他额头,吓了一跳,“发烧了!”起身喊点灯,要叫去请大夫。

    颜恕拉住她,“大半夜的,没得把都闹起来,把药堂里合的丸药给拿来。”

    “烧得这么烫,还是去请大夫吧?”

    颜恕嘴唇干得发白,“先吃药压压,天明了再叫去。”

    温华只得叫找来放药的盒子,从里面挑出个瓷瓶,打开来看了,“就是这个,两粒合一碗水煎沸服下。”让守夜的丫鬟把平日里烹茶的叙炉提过来,添上炭火煮水。

    趁着等水开的工夫,温华又叫给炕灶里添柴,把炕再烧热些,从炕橱里取了被子给他再盖一层,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必是外头待了一天冻的,身上疼不疼?”发烧总是伴随着浑身疼痛。

    颜恕“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只管闭目养神,待喝了药,不多时便晕晕沉沉睡去。

    温华不敢睡实了,一夜醒了五六回,等到了天亮,见颜恕虽退了些热,却仍旧烧着,便立即打发了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请来,把脉开方,道颜恕是劳累之后受了寒,虽然身体底子好,但也架不住亏损,症状倒不太严重,却是需得好生调养,又给开了三天的药。

    送走了大夫,温华一边让去抓药,一边让送信去大太太那边。

    因来了客,大太太抽不开身,就派了易婆子来瞧看。

    易婆子瞧了颜恕,见他仍旧睡着,就同温华离了卧房,指着身边小丫鬟手里提着的盒子道,“六奶奶辛苦了,这些是太太给六爷和奶奶的补身子的。”

    温华站起来道,“多谢太太。嬷嬷辛苦了,太太可还有什么嘱咐没有?”

    易婆子道,“大夫怎么说?春闱就眼前,太太实是担心六爷,怕他读书太用功,不顾惜自个儿,让老奴来问问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儿?”

    问什么?问她怎么没照顾好六爷?

    易婆子言语中透露出来几分责怪的意味,温华不是听不出来,易婆子是代表大太太来的,易婆子她可以不搭理,但大太太却是不能得罪的,可她心里还惦记着颜恕的病,没心思和打嘴仗,耐着性子把大夫的诊方和医嘱讲了,想了想,又道,“大夫说是累着了,这些日子他每天也就睡二三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都看书,劝他也不听,昨儿出去冻了一天,受了寒,若不是实起不来,今儿还要看书呢,还请太太说说他,太太是长辈,他不敢不听的。”

    两说了会儿话,温华瞧见易婆子手腕子上的银镯子,探身道,“哟,您这镯子挺别致,像是老物件?”

    易婆子抿着嘴角笑道,“六奶奶好眼力,这是家传的镯子,虽不是什么好的,到如今也传了六七代了。”

    温华点头道,“难得的是这份传承,”又吩咐千冬,“把那对和合二仙的银镯子取来。”

    镯子取来,易婆子看着直咂舌,“这手艺,没个一二十年的功力可錾不出来。”

    温华笑道,“听说过一阵子家闺女要办喜事,这个就算是添妆了。”

    “唉?这怎么使得,”易婆子推辞着,“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温华手一挡,“倒不是为着别的,您太太身边伺候,不论功劳,就是这份儿辛苦劳累,们也是感激的,平时没有机会,这会儿您可不能推辞。”

    易婆子大太太身边也是见多识广的,自忖这么一对镯子还算受用得起,又客气了两句就不再多说,爽快收下了。

    俗话说,拿了的手短,易婆子也不是那不分好歹的,六奶奶肯折节下交,她自然也愿意递台阶。

    廊下炉子上的药熬好了,温华亲手滤了药汁端到床前,轻轻拍醒颜恕喂他喝药。

    易婆子道,“六爷知道上进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不顾惜自个儿,回去就和太太说,六奶奶您受累了,俗话说忠言逆耳,六爷要是拧着脾气任性,您也别太惯着,就是说到老爷太太那里,也是要讲理的。这就回了,老家来了,太太正忙着,六爷您好好养着,太太忙完了过来看您。”

    颜髓昏沉沉的点点头,嘱咐温华,“送送嬷嬷。”阖目躺下了。

    温华送易婆子到了门口,“等们爷好些,再给母亲请安。”

    “您留步,”易婆子起身道,“太太说了,这几天您就先紧着照顾六爷,先免了请安,省得两头跑顾不过来。”

    送走了易婆子,千冬道,“她是太太身边伺候久了的,平时收的礼肯定不少,恐怕瞧不上银的——听三奶奶院子里的小莲说,三奶奶过年打赏了她一对金馃子呢。”

    温华笑而不语。

    雁竹过来戳戳她的脑门儿,“平时看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脑子锈了?也说了她是太太身边伺候的,多少好东西没见过?她这样的要的不就是个体面?送金的玉的,好的她敢收么?收了她敢戴么?弄些次的来,还不如不送呢,没得让说咱们家小气。那镯子比她腕子上祖传的好了不知多少,看哪,说不定要给她闺女做压箱底的。”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颜恕这一病,足足床上躺了四五天才略见起色,连年夜饭都没能上桌,这期间各房俱来了来探望,就连阮姨娘的两个侄女也以拜会她的名义来坐了半晌。

    倒是元真带着五姑娘回来了一趟,知道颜恕病了还特意过来探望一番,回去后又让送来了些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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