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九打了个喷嚏,这天干物燥的,怎么会有一股冷飕飕的感觉,随即脑后方升起不详的预感,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又要做冤大头了。

    他站屋顶上,看着君阡和言止息同时出来,又同时走向书房,于是习惯性地跟了上去。

    君阡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些什么交给言止息,言止息看完之后将它齐齐地折叠,随手笔筒里抄了支笔弹向屋顶。江进九知道这是召唤他,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

    这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啊。

    “衣服脱下来。”言止息对着江进九淡淡道。

    “啥?”江进九瞅了瞅言止息,又瞅了瞅君阡,当着未来王妃的面脱衣服似乎有些不太好?

    言止息二话没说拉开江进九的大衣,他一个哆嗦捂住亵衣的领子贴到门上,“这样……不好……主子。”

    然而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发现言止息对他还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回到君阡身旁和她嘀咕了一番,两一会皱眉一会将衣服里里外外鼓捣一番,最后言止息将袍子的的内衬撕开,然后将那张纸藏了进去。

    江进九婆娑着眼泪,虽然他跟着言止息不缺钱,可是怎么可以糟蹋这么好的衣服,那是蓼斐清曾经帮他挑选的呀!欲哭无泪的江进九将暗暗心中诅咒了一番两,然后默默地站一边。

    当然,如果这不是蓼斐清挑的,他一点都不会意。

    看着那两拼拼凑凑终于将那衣服整理完,言止息亲自把衣服披回江进九身上,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谄媚道:“阿九,有件事要去做。”

    江进九捂着胸口倒退一步,他就知道没有好事!他就知道一定又是伤筋动骨的事!

    “身边就数最得力,所以……”言止息默默下巴,真挚地看着江进九。

    江进九带着三分忧伤三分惆怅还有三分不知名的欢喜,握住言止息的手神情满满泪水盈盈:“王爷,不的时候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记得多添点衣服不要着凉,不喜欢吃军营里的伙食以后没帮开小灶了,当然可以让阿清帮虽然她一定不乐意,喜欢散步,散很久的步很远的步,这个阿清一定会陪但是她怎么说都是个女孩子,不要走太远小心把她累坏了……”

    “咳!”江进九正讲得声泪俱下时被言止息一声咳嗽打断,“可以走了。”

    “可是,”江进九抬起头纯真无邪地看着言止息,“还没有讲完。”

    “会吃饱穿暖睡好觉,不着凉不发烧不咳嗽,会让阿清帮去开小灶,放心就算她不乐意也一定会去,散步的时候不用她陪了,这个,知道的。”他瞟了一眼坐椅子上看戏的君阡深怕她有一点误会,“就这样可以走了。”

    “可是……”

    “可是什么!”言止息一声大吼吧江进九吓着了,他赶忙拍着心口小声嘀咕道,“还没告诉去哪里做什么。”

    君阡一口喷了出来趴桌子上捂着肚子敲着桌子大笑,江进九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样实与那个得力助手天壤之别,言止息这么急哄哄地把他赶走,连正事都忘了说。

    不可否认,江进九对于言止息的了解程度她自叹不如,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喜好厌恶习惯品味,一直都熟捻于心,她都开始羡慕他身边的。

    他的亲信一直都从不离开,无论如何的绝对相信,是对他的尊重和钦佩,可她呢?她原本最亲的最信的,家朋友一个个离开,除了眼前这个男,她一无所有。

    没有他,连复仇都不可能。

    她不想做依附着墙的藤蔓,却不得不他的庇护下。

    看言止息和手下这般亲近,她羡慕,甚至于嫉妒。

    “带着身上的这封信去侑京找方刃决,不要把这信给他。”言止息一脸凝重地看着江进九,将到侑京之后的事宜告诉他,“记住了,千万不要出错!”

    江进九一拍胸脯,“王爷放心,且这里安心等!”

    直到江进九的身影消失视线中,君阡这才问道:“他熬得住么?”

    “放心,他能行。”

    江进九一路乔装打扮来到侑京,因为前方战况吃紧,侑京的巡卫查得很严,好他平时极少出现言止息身旁,除了当时刑场的邵奕炆和邵奕勋的,普通的巡卫并不认识他。

    他身手不错,轻而易举地混进侑京便打听到了方刃决因为前方战败回到侑京,原本邵述是要重责于他,但邵奕勋力保方刃决,邵奕炆因为他是君阡的朋友也并不想太过为难于他,加之上官离的全力保护,他没有受到太大的惩罚。也因为朝廷的宽恕,所以方刃决更加忠心于朝廷。

    他现住太师府中由上官离亲自看护,江进九找到太师府的位置,周围勘测了地形便寻了个月黑风高夜从墙上爬了进去。

    方刃决的房间烛火通明,江进九潜到窗下朝里面窥视,这里的巡逻卫兵每隔两柱香时间就会绕过,若是不能掐好时间,自己就会有危险。

    带到两队巡逻兵交叉走过后,江进九一推窗子跳了进去。

    “什么!”方刃决一声低喝抽出随身武器想江进九的方向攻击。

    江进九朝下一顿从桌岔脚滑了过去,起身对着方刃决笑道:“方将军可认识?”

    方刃决上上下下打量了江进九,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

    兴许是君阡身边的,兴许是某个转角擦肩而过的陌路,兴许是暗中计算着他的,但方刃决做事从不想那么多,只是生硬回道:“不认识!”

    江进九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突然抱住方刃决大哭道:“方将军,昔日一别如今时隔多日,当时羽将军跟说让回到侑京做内应之事可还记得?”

    方刃决甩开江进九,“说什么?听不懂!”

    “方将军,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宜随便透露,前脚刚到侑京时曾发去密保说侑京政局动荡,如今羽将军命前来将信息蓉!”江进九演得绘声绘色,“方将军,几日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上官离是不是虐待了,快让看看的伤口!”

    他话音一落又扑了上去,扯着方刃决的袖子就撩,方刃决一把推开,“休要胡言乱语N时和羽君阡私通军情了!”

    他转念一想,又压低了声音,即便他脑子不怎么灵光,都知道这里一定有诈,“这里是太师府,无赖于以为这样走的出去?”

    这正中江进九下怀,但方刃决怎么说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此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君阡密谋,分明是想离间自己,即使现邵奕勋和上官离力保他,也难免对他有些怀疑。若自己不将这告发,对不起上官离的栽培和护佑,况且对于君阡,他以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抓住江进九,此刻这不躲不闪,像是主动让他抓住的样子对着他挤眉弄眼,时不时又放声哀嚎几句,弄得他心烦意乱。

    方刃决抓着江进九来到大厅,此刻上官离还,他一把把江进九推倒地上,“大,此夜如太师府口口声声称与羽君阡密谋,请您明断!”

    上官离本就老奸巨猾,方刃决是他亲手栽培的,秉性他了如指掌,说他与羽君阡密谋私通,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他盯着江进九看了一会儿,抚着胡子慢条斯理地问江进九,“说刃决和羽君阡暗中勾结?”

    江进九一改刚才的态度,愣愣地看着上官离一句话都不说,彷佛刚才那些话并非出自他口中。

    上官离瞟了眼气得满脸通红的方刃决,走到江进九对面直勾勾盯着他道:“是谁,夜闯府上要做什么?”

    江进九继续装聋作哑,低头看着地面数山羊……

    方刃决一看他缄口不言的样子着急了,“刚才还说和羽君阡私谋,为何现倒不说话了?”

    大堂中安静得诡异,江进九满脸诧异地看着方刃决依旧是不说话,他越是沉默上官离心中越是不安,他一指江进九对着门外喝道:“上刑具!”

    铁索木桩夹板铁烙一一被拖了上来呈现面前,江进九咬着牙一副仗义赴死的样子不说话。上官离看此硬骨头是条铁铮铮的硬汉,心知一时半会怕是套不出什么话来。

    此时江进九越是不讲话,上官离越是怀疑莫非方刃决和羽君阡确实有些交易,否则一个好端端的汉子,怎么会宁愿上哪几十道刑具也不肯透露半个字?哪怕他现说一句有或者没有,都好过这残酷的刑罚。

    然而江进九一心想着言止息的吩咐,看着这一道道刑具即便头上冒了冷汗,也必须要强撑住。他知道言止息做这些是为了君阡和梧桐,他看着他的主子这么多年来将自己磨练得无比强大,如今终于有了让他心软的,看着他心底的笑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随之高兴。

    那种欢喜不同于蓼斐清替他选袍子款式时的欣喜,而是一种深至骨髓的,忍不住喜极而泣的感觉,是多少年来的释怀。

    所以无论如何他忍着皮肉之苦,将这刑具一道道尝遍,直至遍体鳞伤。

    “太师,他依旧不肯开口。”

    上官离皱着眉看着血肉模糊的江进九,回头道:“夜深了,刃决先回去休息,自会给一个清白。”

    方刃决不做多想,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进九,径自离去。

    上官离挥了挥手喊来小厮,“找找身上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几近奄奄一息的江进九任凭对方自己身上摸索,身上的袍子依然会血浸染,贴伤口上摩擦,像是生生将肉体撕裂,他哼哼了几声,垂头养息。

    搜身的下他身上摸得仔细,摸到腰处时,隐约觉得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便重重地扯开他的袍子,扯出那张君阡写得字条。

    “太师,您看!”

    上官离结果纸条,看着那字迹和内容脸色越发黯淡,“啪”的一声将字条按茶几上,连同胡子开始一起抖动。

    好个方刃决!他如此信任于他,竟不想他当真和羽君阡有勾结。早听闻去年居忧关之时两的关系便不错,加之传言他和梧桐之间的暧昧不清,如今那梧桐已是佻褚国公主,他若是跑去做了驸马,可比这风吹日晒玩火拼命的武官来得安逸许多。怪不得眼前这打死都不肯说,难保这不是方刃决想要将功补过博取信任的手段。

    上官离虽这么想着,并没有完全相信,莫不成是对方的苦肉计?

    一年时间,若连方刃决这个坦荡荡的汉子都变得会耍心机手段,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忠心的,“给他上药,此是条汉子,留着他还有用处。”他说完便立刻赶往邵奕勋的府上商量对策。

    如今闹出这么个事,尚且不论真假,若是外怀疑他养了内奸,恐怕会朝堂之上被弹劾,届时邵奕勋好不容易赢来的一些赞誉将被立刻抹杀,他隐隐觉得,方刃决恐怕是不能留了。

    “什么?居然有这事?”邵奕勋听闻后果然大怒,“前些天听闻羽君阡攻打居忧关时本可以杀了方刃决,但她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放了他,看他是亲自培养出来的份上怎么都不信,但是看看这信!”邵奕勋拿着那份信一圈敲桌子上。

    上官离静默一会,“殿下莫急,那如今被用了刑关押府中,何不将他押来审讯?”

    “都用过刑他都不招,莫不是道这儿他就肯招?”

    上官离摸着胡子笑道:“最多就是见了血,从此做了断头鬼罢了。”

    次日一早江进九被带进了诚王府,以他多年呆昭平贵族圈的眼光,几乎一眼便能辨别出这是哪里。

    他跪殿内,上头帘子里面有个影他能断定这事邵奕勋,此时有走出来,江进九也不敢抬头看,只听得那叫他从实招来。

    江进九道:“又不是什么间谍,找的也不是,让招什么?”

    那一听,当即甩手,“拖下去,斩了!”

    江进九一听要斩首,立刻嚎啕大哭,“死了就死了吧,对不起羽将军,耽误了她的和睿宁王的大业,还连累了方将军,真是罪该万死啊!”他哭得极其大声,满是悲壮豪情,帘子里的邵奕勋和上官离听得一清二楚。

    邵奕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以一种确定的疑问式口吻道:“对不起羽君阡还连累了方刃决?这可真是有趣,上官太师,怎么看?”

    上官离只有无奈地摇头叹气,“老夫年老昏花,竟是遇不淑啊!”

    “此时不可张扬,否则都要吃亏。”邵奕勋止住了要将江进九拖出去的,“方刃决不能留了,偷偷做掉吧!至于这个,留着,看他眼熟的很,不正是言止息身边的侍卫头领么?他知道的可不少。”

    上官离诺诺地应和,即便心中万般不舍也必须去准备杀掉方刃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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