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玄奕被这么一问,忽觉自己泄露太多情绪。

    但身旁坐着的人是靖王的幕僚,他想隐藏也未必会成功,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失笑,借着酒意坦然道:“本宫来赣城是拉拢你的,这虽是父皇的意思,但让本宫下这决心的却是小四,若你能站在本宫这边,小四的安危也稳妥了。本宫不与你说旁的,反正你自己能看懂。”

    靖王若少了白玉,他不信在他的羽翼下还能有谁伤得了他要护的人。

    “太子以为能纳了他当太子妃?还是他会甘愿入东宫当个男宠?据我所知,江四爷虽然身形纤瘦气质文弱,却并不甘于人下,哪怕你是太子。”诸葛珏忽视内心那股类似嫉妒的情绪,只不冷不热地嘲讽。

    他不能理解面对江祈时的莫名心态,看不透,那就不看吧。

    “放肆!本宫何时说过——”

    诸葛玄奕急得高声吼道,但想到临行前一晚发生之事,气焰顿时又消了下去,逞强地辩道:“本宫不好男色,与他只是兄弟情谊!”

    相交至今,他足以清楚江小四的个性,居于人下自是不可能,更不用说入东宫做男宠,哪怕用太子妃的头衔也勾他不动,何况他也给不出这头衔。没有哪国的太子妃是个男子,大商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他与江小四的关系,永远不能再进一步。

    “兄弟?太子这话太失体统。一国太子,未来的储君,如何能与个贫贱的百姓称兄道弟?你置皇室尊贵的血统于何地?这话今日随便说说也就罢了,若在京都,被有心之人捅到皇上那里,给江四爷扣顶蛊惑太子藐视皇族的帽子,他可是要掉脑袋的。太子是真为他好吗?”诸葛珏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懒得去看太子的失落急躁,只怔怔地盯着指间的紫砂杯。

    不知是否是今晚喝多了些,伤口的痛意渐渐麻痹,视线不再清明,连那两人的身影都在脑中重叠。

    他禁不住苦笑,只怕自己这么多年的那股执念比太子这份贪恋新鲜还要可怕。

    诸葛玄奕被问得哑口无言,忽地发现对面之人看似魂游天外,回想在京都时这人曾花心思接近江小四,并设计住进了梅园,莫非也存了什么心思?

    “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地开了个头,却没把话说下去。

    这白玉公子的身份不好查探,只知与他那堂兄靖王同岁,今年已有二十一,未娶未纳也不见其有断袖之癖,曾有人因他的淡薄漠然称他有谪仙之气,不轻易撼动凡心。

    江小四不过是个油滑小子,有几分姿色不错,但也纨绔荒唐极具铜臭味,如何能令白玉公子动心?毫无可能。

    “今晚的书并不好听,太子回去歇了吧,养足精神出席明日的商会,想必你心心念念的江四爷会现身的。”诸葛珏眼皮都未抬过一下,直接忽略方才那半句提问,收了笑容开口赶人。

    这包间是周尧长期租下,有卧榻暖阁,他多半时间留宿在此,今夜也不想再出去吹一次冷风了。

    “你若不回靖王府,本宫可以许你任何许得起的东西。靖王虽拥兵不少,却不得带兵离开封地,再有作为你也不过是个王府背后的幕僚。你不妨考虑考虑,父皇惜才,连小四都能入朝堂,你要加官晋爵也不是难事。”诸葛玄奕因为那番感悟也没了周旋的心情,撂下这些话便默然离开。

    这赣城不是个好地方,自打他到了之后一刻都未曾舒畅过。

    “爷,咱也回了吧?您还得上药。”

    太子一走,周尧便迫不及待地出现,一连担忧地瞅着自家主子。虽说底子不弱,可一日里不停折腾,伤处哪里能愈合?

    此次之行本就惊险重重,那江祈又已得知主子的真实身份,留在赣城更是险上加险,他是一刻都不敢马虎大意。

    “周尧,你说父王为何轻易放弃了那个位置?当真是兄弟情谊?”诸葛珏像是对属下的关心恍若未闻,只沉浸在太子的那番话里,喃喃叹道:“父王是个战将,不是将仁义挂在嘴上之人,他与如今的那位并非一母同胞,哪里有什么情谊?他是迫不得已退让。他若不退让,还轮得到今日诸葛玄奕说这番话吗?”

    许他加官晋爵?确实挺令人动心,但他要的,可是这个天下!

    “爷,隔墙有耳!”

    周尧急得四处查看,再将视线落在满面落寞的主子身上时,不禁又心软心疼。主子近日是怎么了?他几时如此软弱过?

    室内一片静蔼,诸葛珏无声地往口中倒着沁香酒液,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周尧只得暗自着急,偏此时又有人来回,说是宣二爷把一个少年留下了,就在隔壁房里。

    “去把杨紫母子与江茉莉送去情雀庄,带个口信过去,如果江四爷还要这个宠儿就来领回去,如果不要了——”诸葛珏半眯着双眼露出一丝笑意,接着说道:“就说本王打算送给方大小姐当闺中宠物了。”

    “爷,明日便是商会?”

    周尧真怕自家主子是喝糊涂了,这一个两个都送了回去,那江四爷还会顾忌王府里的那位?如今江家只剩个空壳,赣城这边的情况他们又没摸透,想再控制江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如此关键时刻,岂能因酒醉误事?

    “去吧,他那样的人物不是一两个把柄可以威胁的,就说本王养烦了他江家的人,让他亲自来领人,过时不候。”诸葛珏自斟自饮,心情似大有改善。他不信江祈不知这赣城多了哪个人物,如此晾着诸葛玄奕与萧儿说明他当真有了退意。

    那么商会之后,会选择就此隐遁还是假死逃生?那个机灵的小人儿,素来未让他失望,想必今后的安排会更加精彩吧。

    “是,爷。”

    周尧悻悻地领命,出门去传达主子之令后又返回原地:“爷,外头那玩意儿如何处置?属下认为太子留下他目的不纯。”

    那个美艳少年一幅孱弱可怜之色,确实令人有凌虐之心,太子留下他可是要激化主子与江四爷的关系?当真可笑,他家王爷几时受过肤浅的美色诱惑?

    “拎去洗干净候着,会有人来领。周尧,这茶楼的茶不怎么样,酒却不错,坐下陪本王喝几杯。”诸葛珏对周尧举了举杯,只觉漫漫长夜甚是难熬。不论在京都或是赣城,总是他在等着那人。

    这种等候的寂寞,他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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