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一颗心,仍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看不到头。

    她匆忙穿上一件白色衣裳,随便地束起头发,在镜前整装。那瞳孔闪耀着晶莹动人的光芒,细致尖。挺的鼻梁总是那么神气阳光,小巧丰满的唇像玫瑰的花瓣。

    天空流露出沉堕的昏黄色泽,几片云朵飘荡,一道奇妖的艳红划过云端。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地响声,一切都在秋意萧瑟中变得伤感。

    小蜻蜓倚靠在湖边的大树杆上,将手指圈成一个圆圈,从这个圆圈里看世界。

    世界好小。从世界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这种经历是不是很棒?她这样想着,便满意地笑了出来。

    嘴上的半根烟余炉末。好冷!她将身上的衣服裹紧,缩了缩肩。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茫茫世界,不知昨天从哪里来,不知明天要到哪里去。

    妈妈说过,能忘掉的东西忘掉最好,这样,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以前,她不懂得,但现在,她懂了。

    她茫然走着,但好像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她,她回避那些目光,可那些目光却更如狼似虎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她,好像一个个大灰狼要把一只小绵羊撕碎。

    幸好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凌风。

    “小蜻蜓?”凌风喊她。

    “你可以收留我吗?”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无公害地望着他。

    凌风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了。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么一个请求吧?

    ……

    黎复生刚刚从父亲那里回来,家里的门是上了锁的,很明显,小蜻蜓又溜出去玩了。

    他很落寞很落寞在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力地坐下,心中一片迷茫。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黎复生心中一惊,心想一定是小蜻蜓忘记带锁匙了,便欢喜地起身去开门。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来不并不是小蜻蜓,而是罗宾。

    “让我进去说话。”罗宾也不顾黎复生的诧异,兀自闯进门去,还粗粗地喘着气,拿了桌上的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你……”黎复生看得傻了眼。

    “今天我来,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罗宾一边喝水,一边神色凝重地望着他。

    黎复生开始着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小蜻蜓出了什么事。

    “第一,你不可以跟王香香成亲;第二,你快点去找小蜻蜓;第三,你准备一笔钱,带她离开这里。”

    “啊?”黎复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我是当小蜻蜓是朋友才告诉你这些,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罗宾放下杯子,匆匆走了出去。

    黎复生呆在那里好久,然后花了好久的时间去反复地想着罗宾的话。

    洗了个脸,他将滴水的毛巾挂起,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小蜻蜓流泪的脸。

    “为什么要哭?”他问它,“我把你拿出去外面,让你看看太阳好不好?”

    毛巾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只是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摆着身体,好像是对他点头。

    “好。”他把它拿到外面晒衣服的竹竿上挂起来。

    他写字,却发现没墨了。

    他扫地,把灰尘扬得满屋子都是,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用心照顾他呆了这么久的房子,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它。

    他有时候就是会这么缺一根筋,他不明白王香香大小姐看中自己什么?或许是因为他小时候长得还比较可爱,让她从小就立志要嫁他。

    更伤脑筋的是,像小蜻蜓这样万丈光芒,万人宠爱的人,为何会挑中自己?

    他只想和小蜻蜓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只有他和她。

    突然间,他萌生了一个离开的想法。

    ……

    凌风把小蜻蜓带到了他一所空置的房子,那是小蜻蜓曾经住过的地方。

    小蜻蜓一路沉默着,弄了一桶水,把自己泡在热水里,舒缓一下快要抽筋的身体,还有脑袋。

    凌风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捡起一片落叶反复地搓着,就好像搓着自己的心似的。

    他很矛盾,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小蜻蜓,正因为都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才会这么左右为难。

    屋里面传出水声,但到了后来,渐渐地静了下来。

    太静了,静得他心不安。

    “小蜻蜓!”凌风在门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凌风心慌了,推门而入,看到小蜻蜓整个沉在水里。

    他把她从浴桶里抱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

    他将她放在床上,用干布裹住,捏着她的嘴,给她做人工呼吸。

    直到小蜻蜓吐出一口水,睁开了眼睛,凌风望着她的脸,脑中早已意乱情迷。

    小蜻蜓缓缓回复了神智,可是她没有推开凌风,任由他绵长而湿润地吻着。

    凌风从末如此接近她的身体,他觉得有些晕眩,既乏力又无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一声声迷醉痴狂地呻吟,他的拥抱和亲吻都很温暖。

    她闭着眼睛,意乱情迷在呻吟,“复生……”

    凌风突然停了下来,眼神里的绝望只是一闪而过,他抚着自己的额角,蹲在床边喘气,“抱歉……”

    “不……”小蜻蜓想起什么,突然又忘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么糟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喊出这个名字?

    ……

    凌风走了,只剩下她一个,和一座空荡荡的房子。

    豆大的灯光昏暗,像是一具耗尽热情的躯体,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多一些光芒。

    狂肆的风,穿堂而入,小蜻蜓被一个梦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又回到这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在床上,又是谁为她盖好被子的。

    她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酒味,头有些晕。

    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她打开窗户,一阵凉风直扫向她的肌肤,令毫无预备的她冷冷地缩了一下脖子。

    柔和的灯光美得令人心碎,她托着腮,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梦,依稀记得梦中好像有一个人,温柔地抱着自己,像回到童年妈妈的怀抱。

    她习惯性地摸摸身上,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找不到烟,她会死的。

    她推门出去,急促地往外走,冰冷的夜晚,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她跌跌撞撞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不停地走啊走。

    脑袋空了一样,却又像有个虫子在里面据着她的脑袋,间歇性地阵痛。

    她开始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她脸色发白,倚在墙角抽搐,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她看见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向她走来,她放弃了挣扎,软软倒下。

    ……

    小蜻蜓还没醒来时,就已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花香,但很好闻。

    然后,她看到了王西聪,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都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在街边晕倒了。”王西聪望着她,在床边坐了下去。

    小蜻蜓根本不理他,掀被子下床,动作一气呵成,她走到门口,却被门口的两条壮汉拦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蜻蜓回头望王西聪,一张脸紧绷。

    “火气这么大。”王西聪笑叹一口气。

    “你想怎样?”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虚汗,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她的身体是怎么了?

    王西聪将她推倒在床上,笑道:“这里是不是很舒服啊?”

    小蜻蜓瞪他一眼,“放我回去!”

    “我不会让你回去找黎复生的,他将成为我的妹夫。”

    小蜻蜓脸上的汗渗得更厉害,嘴唇又白又干,她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无数的虫子在啃她的骨头。

    他的话让她震惊不已,可她不相信。

    “离开他,我会对你好的。”他摸着她的脸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小蜻蜓想站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望着王西聪那奸诈的笑容,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对我下药?”

    王西聪也不正面回答,只是笑得更大声了,笑得疯了,“黎复生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像瞎眼苍蝇似的。我倒是很好奇。”

    小蜻蜓孱弱地冲他笑了笑。

    “你爱他?你给他做了?他让你很爽是不是?”王西聪发了疯一般将她压在身下,眼眼烧得灼热。

    “混蛋!”她推他,却像给他挠痒痒。

    “放心,我不会比他差。”王西聪狞笑。

    这时候的小蜻蜓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美丽只能带给她危险。

    “滚!”她用尽力气大叫。

    “我就喜欢你的脾气。”他强硬地将她按在床上,首攫吻住她的唇,惩罚似的狠狠吮吻,大掌揪住她单薄的衣裳,在一瞬之间统统撕成碎片。

    白皙的肉体无助地躺在白色的床上,所有的挣扎只是换来更暴力的侵犯。

    他扯住了她柔细的秀发,顶分开她的双腿,猛地撞进她的身体。

    “哪!”剧烈的疼痛让她惨叫起来,她挣扎着,每移动一次就换来更剧烈的疼痛,好像身体被劈成两半。

    苍白的脸蛋更加惨白,像埋葬地下半世纪的白骨的颜色,汗水将床褥浸湿,她觉得自己会被毁灭的。

    “说,我比黎复生更强,快说!”王西聪揪住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狠狠地撞击着她的身体。

    “我呸!”她向他脸上吐唾沫。

    他猛地松开了手,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床头的硬木上,鲜血顷刻冒了出来。她流血的脸,灯光映照下,有种狰狞的美。

    她再也没有力气,只是神经性地浑身抽搐着,像一只被猛虎咬断脖子的小鹿,像一朵被摧残的鲜花,她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会死。

    或者死是最好的归宿,一切快乐和痛苦的终结。

    ……

    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三个大字冰冷——全书完。

    黎复生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这真是个悲惨的世界,居然连看书都看得哭起来。

    他不知道为何这次的冲击特别强,令他在烛火前坐到三更敲过仍无眠。

    心烦意乱,看到空空的床,深夜的心,更空。

    ……

    一道光从窗台射进来,照亮了布满瘅气的灰暗房间。

    处处红梅开,散发出令人恶心反胃的污移味。

    小蜻蜓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蜷缩着,没有人来救她,脸上泪痕血迹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她费力地拉起被撕去的残破的衣服,颤抖的双手一点一点地穿起来,她艰难地下了床,艰难得几乎是蹒跚,拖着疲累和疼痛,一步步,一步步地朝着阳光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她的身体就像被撕裂一下般。

    她的嘴角青肿,脸部惨白,眼神空洞得可怕,像失去了光彩的夜明珠,现在只是一块刻板的石子。

    终于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门,阳光暴烈地照着她的眼睛时,她感到自己像故事里的那些鬼怪,遇光即死,即使嘴角残留的笑魇依旧美得凄凉。

    她痛昏了,眼前一片晕黑。

    她感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抱起,然后有像泪水的东西滴落在她原先毫无知觉的脸上,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好想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好想。

    他背着她费力地走在荒芜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很安静。这个荒芜得像沙漠一样的地方,只有她和他。

    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没有人认识,没有人打扰,没有一切一切不该出现的人、事、物。

    突然,她抓紧黎复生的胸膛,迫切地喊道:“复生,我们离开这里,让一切由头来过,好不好?!让我们由头来过!”

    就算是梦,她也要等到他回答,等到那个肯定的回答。

    即使只是一场梦,就这么醉生梦死一场,也总比无聊的活着,比无数次命中注定的悲剧一再重演的好。

    可是,她并没有听到他回答。或许,这只是在做梦。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

    王西聪还在睡梦中,睡得正香,却被人吵醒了。

    “少爷,老爷让你出去,有重要客人要见你。”

    “少来烦我,滚出去!”王西聪并不卖账,他现在睡意正浓,连眼睛都睁不开。

    “少爷,是三王子来了。”

    “三王子?”王西聪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伸出双手,却发现仆人愣在那里,他喝道,“还不给本少爷穿衣服?”

    仆人连忙颤颤巍巍给他穿衣,给他穿靴子。

    他走进大厅,见三王子唐颖背着门口负手立在那里,王西聪立刻上前行礼:“参见三王子。”

    唐颖缓缓回过头望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脸色尚平静,“你的嘴怎么回事,怎么有齿印?”

    “呵。”王西聪心虚地摸摸嘴角,逢迎地笑道,“有些女人太厉害了。”

    “你知道一个叫小蜻蜓的人么?”

    王西聪的脸突然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现在在哪?”

    “王子……”

    “有人看见你把她带走了。你觉得是我的人看错了吗?”唐颖降低了嗓音。

    “王子,小蜻蜓是……”

    “她是我的女人。”

    王西聪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哭道:“三王子,我错了。”然后,他开始掴自己的耳光。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外面奔进来,冲着王西聪大喊道:“你倒是说啊,小蜻蜓现在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在哪。”王西聪自己把自己的脸打肿了,快要哭出来了。

    “你到现在还嘴硬,再不说我就杀了你。”罗宾狠狠地用手肘在他背上狠狠捶下,王西聪滚到地上,罗宾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对着他的小腹狠踹一脚。

    “王子饶命啊!救命啊!”

    王家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求情。

    “说出来,饶你一命。”唐颖丢下一句狠话。

    “她在……在龙门客栈……”

    唐颖转身出门去,罗宾跟着他离开的时候,又被踢了王西聪一脚,“败类。”

    ……

    梦醒来,像拨开云雾的世界一下子清楚了,随着幻觉的消逝,梦境中的美好也都烟消云散。

    身上有了一点温度,疼痛重重地刺入小蜻蜓的骨髓,她的额头上开始渗汗。

    身体好像动也动不了,痛,没力气。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空气中有种熟悉的好闻的香草味。

    她的额上敷着温毛巾,她讨厌这样,她讨厌这一切。

    她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他把她救回来的,这几乎成了她唯一可以忍受一切疼痛的理由。

    像是发疯的小鹿,丢掉头上温毛巾,挣开绑着的绷带,疼痛让她一直强锁着眉头。

    她知道自己在流血,可是她顾不得了,如果找不到他,不死也等于死了。

    她不相信他会抛下她,去跟别人成亲,她不信!

    反正躯体都已腐烂,如果没有爱,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失去他,她宁愿去死。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双腿根本无法支撑她的身体,无力地向下竣软下去。神经性地抽搐着,像冻僵的小兽一样,口里呼出的尽是寒气。

    惨白的小脸上,一双晶亮的眸子盈满了疲累,淤青的唇角不停地抽搐着,额上渗出的血沿着脸颊往下滴。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丫环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坏了,引来了医女。

    两人将小蜻蜓往床上抬,小蜻蜓不停地挣扎,疯般的哭着喊着。

    “放开我!放开我!滚——”她看到王西聪的身体山一样地压向她,钳制住她的手和脚,然后是歇斯底里的挣扎,伴着癫狂的嘶吼,那声音充满了绝望。

    “小蜻蜓!”他冲上前一把抱住她,而她只是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泪水和鲜血横流,头发遮住了她一张瘦削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空洞地张着,失去了往目的神采。

    “是我啊!小蜻蜓,你看一看,是我!”他把她搂进怀里,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不管……”

    “放开我,放开我……”她呓语般地呢喃着,一声比一声弱。

    黎复生抱着她坐在地上,围观的医女向他表示必须把小蜻蜓抱到床上包扎,她的伤口必须马上止血。

    “现在我在你面前,为什么你看不到我?”黎复生端起手里的食盒到她眼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饺子。”

    也许是耗尽了力气,小蜻蜓脸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一双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却没有转动过。

    医女走过来说:“你疯了吗?她现在只能喝东西,根本吃不进东西,你还做这个。”

    “跟你有关吗?”黎复生红着眼睛冷冷地回应她一句。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担心、害怕、悲伤、难过,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再这样下去,连你都会病倒。”医女担心地说。

    黎复生并没有理会她,继续趴在床边,和毫无反应的小蜻蜓说话。

    ……

    小蜻蜓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身体像是被榨干了血般。

    黎复生怜惜地抚摸着小蜻蜓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他从未如此平静地观察她的容颜,这时候的她,让他感觉像一个初生婴儿,没有任何保护自己能力。

    她到底受了多大的伤害?

    黎复生想起那天倒在路口的她,如果自己晚来几步,是否就会永远地失去她?

    当时她感觉她冰冷的身体在抽搐,瞳孔放大,一张脸惨白如死,那一刻,他的心在滴血。

    他不停地喊她的名字,可她只是睁着眼睛,口里微弱地发出一些声音,可是无法听清楚说的是什么,那样的她令他恐惧极了。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是否可以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即使满口脏话,即使赌气捉弄他。

    他多么希望这一刻她突然跳起来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你这个笨蛋。

    怎么都比现在好。

    一切,能否像写错了字,画掉重写,回到最初?

    黎复生望着她的脸,虔诚得像望着神像,“你一直说我们由头来过,可是你要给我机会,对不对?”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他当时恨不得把自己给杀了。

    让她快点好起来吧,哪怕折他的寿,他也愿意。

    ……

    在床边坐了三天的黎复生,渐渐感到头晕乏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三天来,旁边有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的是他的朋友,有的是小蜻蜓的朋友,但他并没有注意这些。

    一个自称是太医的人告诉他,他得了伤风,得躺下来休息,得喝药。

    他不愿意,他不容许她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好像听见太医对他说,如果连他都病了,就没有人照顾她了。

    于是,黎复生也喝药了。

    他搬来一张太妃椅坐在她的病床前,看不到她他会不安心。他怕她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他。

    ……

    午后的阳光洒进窗户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暖洋洋起来。

    小蜻蜓睁开了眼睛,好像睡了很久很多饱,她的脸有了浅浅的血色。

    太医观察过小蜻蜓的情况,对黎复生说,她恢复得不错。

    黎复生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微笑。

    ……

    小蜻蜓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一个长得很像黎复生的人,突然间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还在做白日梦。

    她应该下地狱的,而黎复生正在人间快快乐乐地跟他的新婚妻子生活在一起吧。

    那个人居然还不停地望着她,头发像,眼睛像,嘴巴也像。

    “小蜻蜓!”居然连声音都像。

    他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小蜻蜓甚至觉得他的体温,还有那宽阔的胸膛都像他。

    她开始觉得这不再是幻觉。

    “复生?”她颤声问。

    黎复生急急点头。

    小蜻蜓用手紧扣住他的脖子,虚弱地说:“复生,我好辛苦,头痛全身都痛!”

    黎复生拍着她的背,像照顾孩子那样去抚摸她的后脑勺,轻轻安慰道:“小蜻蜓,不会有事的。”

    秋风吹进屋,也把院子里的药味吹了进来。

    小蜻蜓特讨厌药的味道,问道:“这是哪里?”

    “家里。”

    “那是什么味道?好像有药的味道?”

    “是。”

    “为什么?你病了?”小蜻蜓望向他身上穿着的厚厚的棉衣。

    黎复生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该怎么开口告诉她所发生的事呢?他不知所措。

    小蜻蜓突然捂住胸口,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唤回了她所有拼命想遗忘的生命片段。

    她猛地推开了黎复生,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是你救了我?”

    小蜻蜓多希望黎复生没有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那样,至少她在他面前还有一点尊严,那样,至少她在他心里没有那么不堪。

    不过,好像没有第二种可能。

    她缩回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好像只要不看到黎复生,她就不会这样恨自己了。

    ……

    黎复生看着小蜻蜓把自己裹起来,好像把一颗心也冰封了起来,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看着她,不停地看着她,好像光看着就能把所要表达的话都传达给她一样。

    本来,他想过很多话要对她说,他甚至想好了最肉麻的话,只要她醒来。

    可是现在,他对着她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太医过来把脉擦看。

    “嗯,不错,恢复得很好,热退去了。”太医望向黎复生,“你坐下来,让我看看。”

    太医给黎复生把脉的时候,小蜻蜓突然掀开被子,望着面色苍白的黎复生,脸上神情不定,“你怎么病了?”

    “还不是因为两天两夜没睡觉一直坐着,着了凉。”一旁的医女笑着说。

    “哦。”小蜻蜓心中百感交杂,感激地望了望他。

    医女对小蜻蜓说:“起来做检查,让我给你看看伤口。”

    黎复生伸手去把躺在床上的小蜻蜓扶正,可是在他的手碰到小蜻蜓的那一刹那,小蜻蜓的身体不自觉地跳开了。

    他知道这是身心创伤之后的条件反射,他落寞地放开了手,走向一边。

    医女给她检查过后,只说:“再休息几天就好了,待会我给你换药,汤药也还得喝。”

    “哦,谢谢。”

    太医和医女都先后退出房间,房里中剩下黎复生和小蜻蜓,有点安静。

    小蜻蜓望着那站在窗台边的背影好一会,轻轻地说:“我饿了,你能去买些吃的么?”

    “好,我去,你等着。”黎复生高兴地回答,走了出去。

    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想办法给她摘。

    小蜻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凄楚的笑。

    她穿上衣服,然后扶着床沿,穿上鞋子,悄无声息地离开。

    ……

    当宫女告诉唐颖有个受伤的少女来找他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当他看到小蜻蜓时,不知为何,有股想哭的冲动。

    他只是心疼她啊,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遭了多少罪。

    是什么让她撑着百孔千疮的身体来到这里?她记得是一个信念,是恨。

    “小蜻蜓,你怎么来了?”

    小蜻蜓看到他,勉强勾起一抹凄凄楚楚的笑,“我想知道,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唐颖回答得十分肯定。

    “好。”小蜻蜓满意地笑了,“我要你帮我杀了王西聪。”

    她的声音平静极了,连骂人的力气都省了。

    “我答应你。杀死一个败类,对我来说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呼……”真累啊,小蜻蜓终于坐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当然。看你现在这样子,应该喝点粥,再来个千层糕。”

    “你还真了解我的需要。”

    绵绸的香粥滑入她的嘴里,热气和香气弥漫着整个口腔,然后滋润着她的心肺和肠胃,那感觉简直美妙极了。

    后来,她身体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黎复生拎着做好的饺子回来,看到太医和医女都围在床边,唯独不见了小蜻蜓。

    手里的饺子掉到地上,洒了一地,他也毫无知觉。

    茫然环顾四周,天地苍茫一片,一样的灰暗。

    他的小蜻蜓飞走了,他要到哪里去找?

    他突然拔腿飞奔出门去,无论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她,跟她说由头来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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