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满天,已是黄昏,夕阳映着青葱的山颤,微风中带着花香,沁人心脾。

    景色如画,人在景中。

    ……

    杜缇莹睡着了,杜缇峰从房里出来,不见了钱心仪,明明他叫她在外面等的。

    杜缇峰叫唐宝明帮忙一起找。

    唐宝明深深地望着他,说:“你姐姐知道你这样,会很伤心的。”

    杜缇峰冷笑一声,“我让她伤心,怎么都有个限度,但她若知道钱心仪才是你的结发妻,恐怕她远不止是伤心。”

    “等这件案子结束了,我就会带她回京都。”唐宝明说出自己的选择。

    “那她呢?”杜缇峰所指的,是钱心仪。

    他要再抛弃她一次,任她堕落,腐烂地死去,这样太残忍了。

    可是,杜缇峰心里是矛盾的,钱心仪一直是他想要却不敢要的奢侈品。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记得她曾经说过,地球不会因为失去了某一个人而不转动,没有人会因为失去一个人而活不下去。

    两年前,就证明了这一点。

    “先帮我找到她再说。”杜缇峰不愿意去想这纠结的问题。

    “她自己有手有脚,爱去哪去哪。”唐宝明不高兴朋友的紧张。

    “你不知道,没有人在她旁边,她就是一个路痴。”

    她常常会迷路,心迷路了,人没有理由不迷路。

    唐宝明抿着唇,目光凝滞,杜缇峰不知道他那一刻在想什么。

    ……

    流动着的波光,映在她的脸上,这种美,令人气为之窒,魂为之夺。

    唐宝明看到那一幕,一瞬间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在他眼前的只是她,单纯的她,一个嬉水的女子。

    有一种叫感觉的东西,即使你没看见那个人,可仍感觉到那个人在看着你。钱心仪现在,就有那种感觉。

    她蓦然回首,那人就站在夕阳温柔的光线下,她仿佛看到了他的一往情深。

    她的嘴里仍唱着着:“I love you,I honestly love you。”

    她唱的,是他永远听不懂的语言,也只有这样,她才敢唱出来。

    最后,杜缇峰也找到了钱心仪,可他只能远远躲在角落处,偷偷地望着她。

    明明很近,却又像是越来越远了,她在天上,他在地下,她是他无可企及的遥远。

    ……

    杜缇莹的病不见好转,杜缇峰在行馆住下,自然,钱心仪也跟着他在行馆住下。

    深夜,杜缇峰把被子盖过头,不是睡觉,而是在想事情。

    他想到了姐姐,想到了钱心仪,也想到了唐宝明,可是,无论了想到谁,好像都只有痛苦和不堪。

    门“吱”一声开了,有个很轻的脚步声向他走来。

    他没反锁门,是故意的。行馆很安全,所以他完全不担心。

    钱心仪坐在床边,把头埋入他胸前的被子里,磨着蹭着,声音低沉地说:“我睡不着。”

    她十分确定,杜缇峰也没睡着。

    杜缇峰拉下被子来,问道:“你又想吃饺子啊?”

    她轻轻地摇头,幽蓝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她的脸上,她就像一朵在夜里盛开的野百合,教人心动,却又不敢触碰,怕一碰她就会谢。

    “我想跟你睡。”她稚气地说。

    “开玩笑。”他像听了一个笑话。

    然而,钱心仪很不客气地挤上床,拉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愿意承认,她害怕自己一个人睡,她害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她会胡思乱想,她会疯掉。

    只要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她,她的心里就踏实了。

    忽然,一个很飘忽的东西映入杜缇峰的眼帘,是一个人影从窗子飘了进来,一道寒光闪过,照亮了屋子。

    那速度,快如闪电。

    杜缇峰不假思索,翻身压在钱心仪身上,伸手去挡刀。

    “唰”的一声,尖利的锋刃在他的手臂上划过,血如泉涌。

    杜缇峰抓起床头藏着的剑,向刺客砍了过去。

    一声巨响,门被撞开,唐宝明点燃了灯,与此同时,杜缇峰已将刺客手里的刀打落,刺客却自窗户一跃而出。

    “好锋利的刀。”杜缇峰望着地下的刀,笑了。他用自己的手臂去体会了这种锋利。

    苍白的脸,鲜红的血,滴在洁白的床上,只有一丝丝的吸气声。

    这注定是一个不让人入眠的晚上。

    ……

    灯光亮如白昼,大堂里,四个人对座着。

    大概已经没有人想知道唐宝明当时是怎么会冲过去。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现在的杜缇峰和钱心仪,就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杜缇峰的手臂上,那道伤口已经包扎过了,疼痛却还在没完没了地折磨着他。

    钱心仪静静地坐在他旁边,不是乖巧,是心有余悸,她的呼吸是沉重的。

    她讨厌红色,红色却偏偏是她身上的一种颜色,抽不掉,剥不离。红色太激烈,太让人难以承受。

    她一直盯着那把刀,这刀除了锋利,恐怕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所有的刀都是锋利的吧。

    陈县令沉呤着说:“钱小姐,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可以……”

    “不必。”钱心仪很直接就拒绝了。如果真有人要杀她,她不能自我保护的话,其他的人保护只是一层单薄的蝉衣。

    唐宝明望向她,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钱心仪的头靠在椅背上,眼神游移不定。

    “我这条命不值钱。”只是想不通,不值钱的东西也有人想要。

    钱心仪抛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杜缇峰起来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脚步走得凌厉,却走得不快,她一定知道,他会跟跟着她走出来。

    有月光的晚上,宁静而安祥,就这样一路在无人的路上走着。

    在一棵大树下,她停了下来,抬头望着那大树,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织成一个个斑驳陆离的图案。

    “疼吗?”她的话很轻,像是和大树说话。

    杜缇峰望了望自己的胳膊,叹了一口气说:“说不疼那是骗你的。”

    那一刀深至入骨啊。

    他微微笑了起来,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他想,如果他不笑的话,恐怕眼泪要不听使唤地掉出来了。

    钱心仪终于回头望向他,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他,月光下,光影交错,甚是迷离。

    “我想他不是真的想杀我。”她顿了顿,又说,“他的目的是要毁了我这张脸。”

    所有的罪恶,似乎都源自她那张倾城倾国的脸。

    毁掉她的面容,比杀了她,更残忍。

    杜缇峰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走吧。”

    “去哪?”

    “去吃一碗面。”

    “外加一个卤蛋。”她愉快地笑了。

    ……

    明明才被莫明其妙地袭击,却还是大吃大喝,早上还是照样睡到日上三竿,晌午了还在睡。

    这才像是钱心仪。

    无论需要在这复杂的世界里变幻多少张面具,她的内心依然是对这个世界毫不设防。

    她是那么的用力爱,用力的生活,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在世上的角色。

    可是,就算用力爱,也未必能得到回报的。

    杜缇峰睡不着,整晚都没合眼,那个该死的伤口不停地折磨着他。这回是身心都受了伤。

    杜缇峰搬了一张椅子,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前,望着她熟睡,呼吸节奏平缓,也使他的心情渐渐平缓。

    隐约听到几声敲门声响起,乍一听,又好像没有,乍一听,好像又在响。

    杜缇峰还是起身开门了,不是他的幻觉,门外站着唐宝明,他眼圈浮肿,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没睡好。

    两人相视一笑,进了屋,杜缇峰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没事吧?”唐宝明往床上瞄了一眼,当然,也看到了床边的椅子。

    他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谨慎得令人不安。

    杜缇峰让唐宝明坐下,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然后说:“你在这里,我出去一下。”

    唐宝明急切地,但没有忘记压低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出去买点东西。”说完,杜缇峰走了出去。

    屋里静了下来,悄无声息。

    钱心仪翻过身,“嘤咛”一声,又继续沉沉睡去。

    唐宝明的一颗心提起,又放下,静静地望着她,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和她的距离才是最近的。

    可令一方面,他又害怕,如果她现在醒来,他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可是,他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

    杜缇峰走在大街上,点燃一根烟,慢慢地,试探般的,吸着,如预料中的,咳得呛出了眼泪。

    他果然不能吸烟,也许这是天生的。但他偏偏要逆天而行,他把烟都吸进去,让肺慢慢承受香烟的浸染,就像承受自己的生命,和爱情。

    看着那烟,安静地飘散在空气中,慢慢散去。

    不知钱心仪醒来没有,不知道唐宝明会不会等他回去。

    茫茫大路,不知道往哪去,只好绕了回去。

    慢步走在花间小径上,杜缇峰随手摘下一片绿叶,咬在嘴里。

    突然感觉到了有监视的目光,花树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缩了回去,只剩下那红花乱颤,可明明就没有风。

    杜缇峰感觉脊背一阵发寒。

    他绕过门口,绕到后面去,在窗外,听见里面钱心仪和唐宝明吵了起来。

    他感觉他手臂上的伤口仿佛隐隐发作,痛得厉害。

    ……

    钱心仪醒来,看见坐在床边的唐宝明,一颗心莫名地痛了起来。心痛,仿佛是久违了的感觉。

    他距离她这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她的骄傲,在心头涌上来,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缇峰出去了。”唐宝明似是回答了,又像没回答。

    钱心仪坐在床头,目光深沉地瞪着他,扬声道:“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宝明垂下头,绞着手指,沉默着。

    “你这算什么意思?担心我吗?那你的太子妃呢?”她怨毒地望着他,哂笑着。

    这样的讽刺,令唐宝明立即爆发,他霍然起身,大声喝道:“你有资格怪我吗?你怎么就不能为周围的人着想一下,也许大家今天就不会落至这步田地。”

    钱心仪从床上直向他扑过去,一个结实的拳头从下巴往上打,两个人立刻扭打成一团。

    钱心仪打不过他,躺上地上耍起赖来,“打啊打啊打啊,你打死我啊!你说我杀了人,就拉我去砍头!”

    窗口传来响声,唐宝明不假思索就护住身且的钱心仪,完全是出自潜意识。

    钱心仪扯住他的衣服,完全是出于信任和依赖。

    他们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看到从窗口进来的人是杜缇峰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立刻离开对方。

    “是我。”杜缇峰站得极远。

    “你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唐宝明显得有些尴尬。

    钱心仪吸着烟,脸上浮动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眼角眉梢,风情尽现,仿佛怀着某样东西失而复得的喜感。

    杜缇峰带点戏谑说:“恐怕你们都得翻窗户了。我们被人监视了。”

    唐宝明眼神闪烁,想着。

    钱心仪叼起烟,转身向房门外走去。她就这样打开门,大摇大摆,流星大步地走出去。

    所有迎风起舞的花花草草,她都视而不见,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杜缇峰微微叹气,然后微微一笑,跟着钱心仪走了出去。

    唐宝明愁眉深锁,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神色异常的紧张。

    他紧张谁呢?还是紧张什么事情?

    钱心仪摘下一朵风中摇曳的玫瑰,一手扯下所有花瓣,扬洒向空中,疯狂地笑道:“闹剧!都只是一场闹剧,暗杀,毁容,栽赃,三流的黑帮电影。”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弯弯的月亮,明眸酷齿,都闪着梦幻般的莹光。

    “这不是闹剧。”唐宝明大喊,流星大步走到她面前,声嘶力竭喊道:“我叔父死了,死得很惨。”

    “逝者如斯,生者珍重。”

    “你当然这么说,因为没有人对你重要的。”

    “说得好。”钱心仪继续往外走去。

    杜缇峰扬声喊道:“喂,你要去哪里?”

    “去喝酒啊。”还是外面的酒香。这行馆里太闷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

    ……

    杜缇莹站在窗口吹着凉风,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一切。

    有些事情,或许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可是,知一点不知一点,却又像被鬼撕挠了心,忐忑不安,想一探究竟。

    杜缇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窗前呆站,连忙走过去扶她回床,“姐姐,你怎么起来了?”

    “躺得腰酸背疼的。你不会真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只是一点风寒而已。”杜缇莹乖乖地躺回床上去,淡然微笑。

    杜缇峰还不放心,去把窗户关好,“别胡说。”

    “案子进展得如何?”

    “怎么太子爷没跟你说吗?”杜缇峰甩着手缓步走回床前,坐下。

    “他这几天忙出忙进的,又要为了我的病担心,我不想去打扰他。”

    “是吗?”杜缇峰冷笑。

    他的笑令她觉得刺眼,心里直发凉,问道:“你没事吧?”

    他轻轻摇头,叹气。

    她侧脸望他,问道:“为了那个女人?”

    “姐,案子一天没水落石出,我都不希望你对她的人格下定论。”杜缇峰正经八百地说。

    “好。”杜缇莹点点头。

    过了片刻,她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人和太子爷是什么关系?”

    杜缇峰脸色变了变,说:“姐,你别问。”

    “那好,你答应我,这事完了,跟我们回去,跟那个女人划清界线。”

    杜缇峰缓缓摇头,叹气,“这事没这么容易完。”

    “那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你们的。”她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姐,你只要守着太子就可以了。他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

    杜缇莹凝望着他,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句话的另一种意思。

    ……

    案情有了新的线索,唐宝明从陈县令的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心情却明显更沉重了。

    也许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也有了准备。

    他在出门的时候,总是会向四周望望,他总是很不放心地看看钱心仪是否还在。

    钱心仪此刻正坐在桌子旁边,低着头,用汤匙搅拌着那杯浓白的甜汤,像个孩子似的专注,嘴角牵扯出一抹生动的笑意。

    也只有孝子会对一碗甜品如此认真,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纯洁的人?

    唐宝明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忘着她,也许是望得太过忘我,以致于忘记了其他。

    被金色的阳光映衬着,在辉煌的光线里,像孩子一样微笑的钱心仪,像一个天使,堕落人间的天使。

    她很美,她自知,并当作一种对付男人的凶器,但有时,她却不自知,女人再美,终究只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年老色衰。

    唐宝明狠狠地拧过头去,又望回来,又拧过去,如此反复。

    他怕,他怕钱心仪会突然抬起头来,读出他目光中不该有的温柔的意味。

    一丝落寞泛过他的心底,掠上他的眼睛。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钱心仪忽然停下动作,不顾形象的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吐出两个字,“苦的。”

    旁边的杜缇峰递给她手绢,动作温柔,恰到好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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