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叶佳伲的回国首次个人画展首日开展便大获成功。一整天,前来观展的人络绎不绝,有不少国内外知名的画家及评论家也都很给面子地前来捧场——当然了,他们大多是冲着REX·LU在圈内的好人缘而现身的。

    而令叶佳伲分外高兴的是,她那幅未及装裱的新作《马拉帕斯卡的海》受到了观众和艺评家们的一致好评,大家对这幅画的关注程度甚至要超过了她的成名作《爱人》。单是今天一个上午,就有不少人找上她询问这幅画的价钱;电视台记者们更是给了《马拉帕斯卡的海》不少特写镜头。

    对佳伲来说,世上没有比自己的心血之作被人承认更叫人快乐的事了。这幅《马拉帕斯卡的海》是她此次回国之旅的意外收获;而今天那个陪了她一整天、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打点一切的男人——则更是她心头的意外之喜。

    下午六点,观展的人潮渐渐散去;佳伲站在云廊门口送客。她的手受伤了,所以被剥夺了与客人握手的资格;只好乖巧站在一旁,看着陆沉暮和每一位来宾握手,彬彬有礼地说出送客辞句。

    趁着人群稀落,佳伲伸手抚了抚陆沉暮的臂膀,真诚地说:“谢谢你。”谢谢他先前的坚持、后来的妥协,谢谢他让大家看见了《马拉帕斯卡的海》,谢谢他为今天所做的一切。

    陆沉暮微笑了一下,“不用那么客气,这是我的分内工作。”又挑眉问道,“手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她甩甩手。指头很痛,但,心里很甜。

    “今晚画展结束以后要立刻去医院做专业包扎处理,知不知道?”

    “嗯。”她乖巧点头。

    “你真的会去?”陆沉暮怀疑地睨着她。

    “那个……”佳伲搔头傻笑,“你还真了解我。”在陆沉暮面前,她变成一个心思透明的傻瓜,被他彻底看穿,藏不住任何秘密。

    那么,他是否看得出她偷偷喜欢着他?他是否怀疑过,为什么每次她见了他,就变得不似自己,仿佛内心里有一股冲动,想化身蝴蝶停在他的耳畔?

    佳伲突然垂下头,不好意思再看着陆沉暮了。她浓如夜色的黑发散在裸露肩头,遮住她脸颊上淡淡红晕,和唇角浅浅笑窝。

    也许是太喜欢这个男人,单是凭着想象,她都会羞怯起来……

    这时候,明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佳伲一抬头,就看见身着名贵紫色晚礼服的顾芷洁正腰肢款摆地向着“云廊”门口而来了。

    “芷洁!”陆沉暮一扬眉,冲门口的女友挥手,然后迎上前去。

    佳伲的眼神黯了下来。是呵,来人是他的正牌女友顾芷洁,那美丽高贵的千金小姐。佳伲忍不住嫉妒起那女孩,在心底的最深处却又明白:自己是没资格感到嫉妒的。

    说到底,她并不是陆沉暮的什么人;所以这一刻,她只能远远地站着,欣赏那一对璧人表情愉悦地低声交谈。

    当他们四目相对,她只好孤寂地垂下眼睑,望着自己脚上的鞋。

    叶佳伲感到有些难堪,轻轻抚弄自己的裙摆。这时,身后传来略带嘲讽的男声:“那就叫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对不对?”

    她回过头,是罗森。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愤世嫉俗。

    “别这么说。”她小声道。虽然嫉妒顾芷洁的幸运,但她并不乐于随便讨论别人的八卦。

    罗森哼笑一声,“你真的以为那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吗?少来了!在这个世界上,谁比谁纯洁?大家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他们都有钱,而且家世相当,所以必须在一起!”他愤愤地加重“必须”两个字。

    叶佳伲尴尬地望着眼前这个情绪有些失控的年轻俊朗男子。在他身上,她闻到隐隐约约的酒味。

    “你喝醉了?”她皱起秀眉。

    “没醉,没醉。”罗森滑稽地椅着一根手指,“喝醉酒是懦夫的行径,而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傻子才会借酒浇愁……”他语重心长地说教着,眼神却逐渐涣散。

    佳伲眉头蹙得更紧了。果然是醉了。她一把揪住罗森的手臂,把他往展厅后门外扯,“你跟我来。”

    两人跌跌撞撞来到云廊后的楔园。此时已是入夜时分,花园内树影婆娑,相较于前厅的喧闹,显得有几分冷寂。佳伲把罗森按坐在一个石凳上,在他面前站定了,向他伸出一只手,“酒拿出来。”

    “什么酒?”罗森打个酒嗝,呆愣地看着她,“我没喝酒,老板说了,工作时间不可以喝酒……”

    “你浑身的酒气。”她双眼锐利地盯住他,戳破他的谎言,“罗森,你为什么伤心?”

    为什么伤心?好问题呵……罗森先是表情莫名地回瞪了她一会儿,然后吃吃吃地笑起来,“叶佳伲,你装得好冷静,你真虚伪,有胆量喜欢人家,却没胆量承认!算了吧,你为什么伤心,我就为什么伤心……”

    佳伲吃了一惊,“难道——你喜欢顾芷洁?”她回想前厅里的那抹紫色亮丽身影。没错,以顾芷洁的美貌和家世,她的确有令男人为她着迷的本钱。

    “不对!”罗森忽然大叫,迅速的否认令叶佳伲愣了一下。他双手胡乱比划着,开始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喜欢!那女人没良心!她把我当她佣人,对我呼来喝去!每次一不开心,就拿我出气!不过说到底,我还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她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叫我监视你和陆沉暮,看你有没有勾引他,看她亲爱的陆大哥有没有出轨……哈,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我又是谁?FBI密探吗?”借着酒意,罗森羞愤地吼出心头积怨。然而最叫他无法释怀的是,他为顾芷洁做尽了傻事,也埋怨、后悔过千百次;可是下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傻下去。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呢?!难道他要继续无私地奉献他的爱,直到顾芷洁和别的男人走上红地毯,并且从不曾感激地回头看过他一眼?他是个多么孬种的男人啊,这样没自尊地爱着!

    罗森吼完了,呆呆地将身子往旁边一靠——旁边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失去平衡,整个人从石凳下滑了下来,狼狈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于是索性就那样坐着了。

    叶佳伲俯下身,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忍不住心口泛酸。说实话,罗森是个很优秀的年轻男子,有好相貌,好工作,再给他五年的时间,他会淬炼成一个成熟而成功的男人。可是——瞧瞧此刻他为了一份无望的感情,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这太可悲了,她不要成为第二个罗森。

    佳伲深深呼吸,尔后缓缓摇头。罗森的傻她看在眼里了,她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也重蹈覆辙。她叹口气,蹲下身子,温柔地拍了拍罗森的脸颊,“喂,酒分我一口。”

    罗森盯住她,傻傻地笑,“叶佳伲,你很漂亮,很迷人,外面有成千上万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想拥有你。”

    “谢谢。”她冲他甜甜一笑,“是的,外面有成千上万的男人等着拥有我,酒!”

    罗森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笑嘻嘻地在她眼前晃了几晃,“给你可以,但是别告诉我老板,他会扣我薪水——”

    话音未落,佳伲一把夺过他手中酒瓶,拧开瓶盖,仰头就“咕噜噜”地灌了几大口。

    然后她抹抹嘴,摔下那个酒瓶,猛地站起身来。

    罗森口齿不清地低问:“叶佳伲,你要去哪里?”

    叶佳伲没有回话,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挺直了脊背,大步向前厅走去。

    她从来不同情醉鬼。醉鬼都是自找的;被爱情伤害,再被酒精伤害,愚笨得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心。

    而刚才她喝酒,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勇气。

    叶佳伲走到前厅,见人潮都差不多散去了。只有陆沉暮和顾芷洁相携站在展厅中央。他们并排立在她的那幅《马拉帕斯卡的海》前面,似在评头论足。

    佳伲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陆沉暮面前,朗声说:“陆沉暮,再见了。”

    “你要去哪里?”陆沉暮转过头,不知为何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此刻的叶佳伲表情坚毅,紧紧抿起的湿润红唇,眨也不眨的晶亮黑眸……美得令人心惊。

    顾芷洁警觉地盯视着叶佳伲;然而佳伲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点头对陆沉暮绽出绝美微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要离开这里。”说完,她果断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陆沉暮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喝酒了?”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微红的脸蛋不放。

    佳伲“扑哧”一下笑出来,“你的鼻子真灵。”

    “喝得醉醺醺的,想去哪里?手上还有伤,又想胡闹了是吗?”他的声音充满质问,甚至忘记了女友就在旁边看着,“等我一会儿,待会儿我送完了芷洁,直接送你回宾馆。”

    佳伲眼中掠过一抹苦涩,但很快恢复平静,“不用了,我自己走。”

    “不要任性。”他抓住她胳膊不放,甚至不知道此刻他凭什么来挽留这个女人;可是至少,他很清楚一点:他不能让一个喝了酒的美丽女子独自在夜色中行走,那太危险了。

    此刻,看着叶佳伲因为表情坚决而美得惊人的脸庞,陆沉暮感到心脏一阵紧缩。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预感,仿佛自己丢失了什么,被这个叫叶佳伲的女人偷走了。他心中慌乱,手上一用力,佳伲的身体软倒了,一下子撞入他怀里。

    “你们……”不远处的顾芷洁惊呼了一声。太可恶了,那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借酒装疯,勾引她的陆大哥!

    叶佳伲跌入陆沉暮怀中,感觉天旋地转,脑中一片昏蒙。她的理智跌碎了一角,此刻承接了她身体的重量的——是她所爱的男人的胸怀呵!将下巴搁在他宽阔肩头,她声音低哑地、苦涩地笑道:“陆沉暮,也许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呵,谁又在乎呢?我、爱你……”她对准他的耳朵柔声呢喃,眼泪流下来,被浓密的黑发遮去了,很快消失不见。

    然后,叶佳伲用力推开陆沉暮的身体;果决地旋身,奶油色裙摆在她白皙小腿肚处漾开了美丽的波纹,她身上“J?ADORE”的香水味飘散开来,随着她离开的踉跄步伐渐行渐远。

    陆沉暮呆怔在原地,全身如石像一般僵硬,动弹不得。刚才的那个时刻,叶佳伲明明说了……她爱他?!

    顾芷洁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尖声道:“陆大哥,我不太舒服,送我回家好吗?”是的,她很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她不知道叶佳伲跌入陆沉暮怀中的那短暂三秒钟之内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慌了。

    她从未见过陆沉暮以那样的眼神目送一个女人离开;她敢打赌叶佳伲是故意的,这个女人真卑鄙,居然敢跟她抢男人!

    陆沉暮没有动,没听见顾芷洁唤他,亦没感觉到她生气地用力拉扯他的袖子。他只是眯起了眼,眼神迷惑地望着云廊的门口——那是叶佳伲消失的地方,香水的味道在那里渐渐淡了,不再有痕迹可循。

    他犹记得那香水叫做“J?ADORE”,那不是一个完整的文句。“我爱”——我爱什么?我爱的是谁?

    佳伲给了他一个问句,却没给他答案。

    她留下的那幅画,叫做《爱人》。那里面有蝴蝶绕着某人的耳朵飞舞,诉尽缠绵爱语。方才那一瞬间,她跌入他怀中,对着他的耳朵说爱他,然后离去了。一切快得像一场梦,他没抓住什么,却迷了眼,看不到自己的心在哪里。

    他的爱人是谁?那爱人飞走了吗?

    陆沉暮站在原地,惶恐了很久很久。

    稍晚时分,陆沉暮开车送女友顾芷洁回家。

    一路上,顾芷洁强忍怒气。虽然心底恨不得把叶佳伲千刀万剐,但是在陆沉暮面前,她还是尽量表现得很高兴,不断没话找话和陆沉暮聊天:“奇怪噢,那个叶佳伲……好像在美国很红,可是在国内却没什么名气呢。”

    “她的事业重心在那边。”陆沉暮手握方向盘,简洁回答。

    “她明明是中国人,却大老远地跑去美国发展她的事业,这不是舍近求远吗?是人都知道美国的艺术界很乱啦,全是一群哗众取宠的同性恋家伙;想要接近真正的艺术女神,应该去欧洲才对。”由于嫉妒,顾芷洁不能控制自己地开始讲叶佳伲的坏话。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陆沉暮吐了口气,身边人不断提起“叶佳伲”的名字,令他心头纷乱不已。

    他忘不了刚才那一刻,佳伲踉跄摔入他怀中,借他耳朵说爱他。曾经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是幻听,可是看见她含泪的眼,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真的爱他。先前一直疯疯癫癫地扯着他一同玩闹,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因为喜欢他,想靠近他。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个女人,认定她只是游戏人间,内心没有真爱。

    现在他发现,他错了。她曾经开玩笑地把戒指坠入滚烫咖啡中,她曾经在他求婚成功的翌日大方赠气球给他,她曾经在画室里逼他品尝ICHIDO手制巧克力,她曾经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眠不休去完成一幅心爱的画。佳伲不是没有爱;她爱得那么真诚,那么热情,那么坦荡。

    而他呢?遵循社会法则,和家世条件相当的富家女子交往;明明没有爱情,却还故作深情地捧着鲜花向她求婚。每次和顾芷洁在一起,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爱意,却还要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爱情就是这样,婚姻也就是这样;没动心过,没热恋过,也不妨碍两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相比之下,是谁在亵渎爱情?他封闭自己的真心,只做人们认为他应该去做的事;到头来,有谁真正快乐了?

    此刻,车内灯光昏黄,陆沉暮在车灯的暗影里,窥见自己的虚伪和渺小。

    和叶佳伲比起来,他太差劲了。自命谦谦君子,却和自己不爱的女人周旋了三年;耽误了芷洁,也耽误了自己。

    而在他的身边,顾芷洁仍然在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你说这个叶佳伲会不会是同性恋?美国混那一圈子的GAY和LES很多哦。其实我觉得她的画也不是特别好啊,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不知道她会走红是不是因为有后台……”她恶意地揣测着,感觉内心有魔鬼爬了出来。她控制不住它占据她的内心,毒害她的嘴巴。她好恨叶佳伲,好恨她!

    “吱”的一声锐响,陆沉暮蓦然踩下刹车。

    顾芷洁浑然不觉,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恶毒情绪里头,“又或者,我猜她是因为长得漂亮才会受到追捧的吧?会不会给人包养?或者就像网络上很红的那些美女作家啊,用身体写作,很低级呢……”

    “芷洁。”陆沉暮低沉的声嗓打断了她,“你不了解她,别这样说。”

    顾芷洁一愣,然后转头望着车窗外,“陆大哥,怎么突然停车了?”

    “芷洁,我有话想跟你谈。”陆沉暮打开车顶灯,灼灼的黄色灯光照着他有些为难的脸色,“上次你送了一批家具到我家,我……没办法处理,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家具?”顾芷洁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上次由罗森付款的那批家具。怎么,后来他送货的时候仍是注上了她的名字?“那些啊……是我送给陆大哥的礼物。你公寓里的家具都好旧,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忙,没空去换,所以……”

    “我是不能换。”陆沉暮的声音仍然温柔,可是望着面前交往三年的女友,他突然觉得陌生,“那套公寓是我一个朋友出国前托付给我照看的,他的东西我不能动。”

    “可是、可是沙发很旧,款式和颜色都很老土啊……”顾芷洁有些结巴。

    “总之,芷洁,谢谢你。但那批家具我想退回去,可以吗?”陆沉暮苦笑。

    “不要啊!”顾芷洁着急地叫出声。如果退回的话,他就会知道真正付款的人是罗森,她可不想让陆大哥误会她和那个小助理之间有什么牵扯不清的!

    陆沉暮沉默了。扶着额头,整个人向前倾,靠在方向盘上。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他的女友之间的话题除了“家具”,就再没有别的,多么可笑?

    沉默良久,他深深吸一口气,问出:“芷洁,你爱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顾芷洁先是微微一愕,仿佛没料到从陆沉暮嘴里会吐出如此感性的问句。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我喜欢陆大哥。”

    陆沉暮转过头凝望她,“是喜欢,还是爱?”他眼色困惑。

    三秒钟的沉默后,顾芷洁娇滴滴地笑起来,“都快要结婚了,当然是爱。”

    “为什么?”他紧接着问出第三个问题。

    “没有为什么啊!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嘛!”顾芷洁笑得很单纯,没发现他眼底的不寻常神色,“反正DADDY,MOMMY都喜欢你,希望我和你在一起。而且陆大哥好厉害的,我DADDY一直很看好你哦,他说以你的才华和能力,一定会在四十岁之前给你的妻子全世界的幸福。”

    全世界的幸福?陆沉暮苦笑。那是什么?是钱吧?所谓“能力”,也不过是财力吧?他眼神微微模糊,想起昨天画展开幕之前,佳伲躺在“云廊”前厅的地板上睡觉,那时她曾对他说起……

    陆沉暮突然自嘲地摇了摇头,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一盒ICHIDO巧克力来——那是叶佳伲曾经威逼他一定要品尝的那一盒。

    “芷洁,要不要吃?”他把那个扁盒子推到女友面前。

    顾芷洁皱皱眉,像看见了什么恐怖景象,“我不吃甜食的,会发胖。而且这种国产巧克力的口感不好,我吃不习惯。”她嫌恶地往后躲。

    陆沉暮笑了出来。原来,芷洁不吃甜食。这一点他从不知道,正如芷洁也不知道:他并不喜欢她擅作主张买来大堆家具送他,也不喜欢每次约会的时候她总把DADDY,MOMMY挂在嘴边。

    说穿了,他们不喜欢对方。芷洁迷恋他身后成功人士的光环,向往他能带给她的富裕生活;而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青梅竹马的她。真可笑,这算哪门子爱情?

    他双手扶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语气有些艰涩地开了口:“芷洁,关于结婚的事……我想再考虑。”

    顾芷洁听了浑身猛然一震,“什么?!”她声音蓦然拔高。

    “陆大哥答应过会好好待你;我……也会努力让自己不要食言。”他喉头打结,困难地说着,“可是,芷洁,我们在一起真的快乐吗?你真的爱我吗?”

    “我爱你,我爱你的!”他话未说完,顾芷洁急急喊出。

    “芷洁,我给你一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真的爱我,确定和我在一起会开心,那么——我们就结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给你最好的生活。我答应了你DADDY,MOMMY的,我会努力去做。”他语音沉重地说出这个承诺,内心自嘲地想着:去他的爱情!他不要爱情,以前从未用心追寻过,现在爱情凭什么眷顾他?他没资格!

    “可是,有一句话陆大哥想告诉你——”陆沉暮深深吸一口气。今天晚上,就让他诚实一次,看看自己的过去有多虚伪多丑陋吧。他转头,凝视顾芷洁甜美可人的俏脸,“芷洁,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想我并不爱你。”

    顾芷洁愣住,双眼迅速地泛红了,“怎么会?陆大哥,你明明爱我的!你有送花给我啊,你对我一直很好很好,给我很多很多礼物……你不可能不爱我的!”

    陆沉暮垂下眼眸,心中难受。是的,他是个混蛋,曾以为送花和礼物能够彰显情意,以为自己做到那分上就算尽了男朋友的本分;可是本来没有情意,拿什么章显?

    他转过头,愧疚地看了顾芷洁一眼,“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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