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惊讶地扫过周围,忽而眼眸一眯,食指一弹,窗台上一株黑色而妖娆植物顿时灰飞烟灭,升起一阵黑色的浓烟,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中。

    “看看哪些人活着,马上送到医馆医治。”离月吩咐,冰月慌忙去找人来帮忙,无名脸色极其难看。

    “血蛊是关外罕见的一种盅,刚刚那株花叫黑兰,它是血蜘蛛和处子的鲜血养成的。散发的气息和一种迷药结合,形成血盅。这种盅,容易发作,也容易控制。只要黑兰的气息不在,中蛊的人也能清醒。可是是发作的时候,迷惑人的所有的心智,根本就认不出眼前人,连内力深厚的人都抵不住,更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梅花楼的饮食中,应该有人事先就放下迷心。而黑兰在窗柩上,本身就像一株花,极少有人会注意到。”

    “可恶!究竟是谁这么恶毒?竟然用这种办法陷害苏家。”冰月俏脸紧绷,双颊气得生红,“这些人没事了吗?”

    “暂时没事,只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复发一次,下一次复发还有应该有一个月的时间,找出那个人!”离月平和地说,拧眉,看向无名和冰月,“一定要找到下蛊毒的人,才能解开蛊毒,如今梅花楼有死有伤,恐怕人们不会善罢甘休,问题出在饮食上,百姓对蛊毒知之甚少,对苏家很不利。”

    “苏家会名誉扫地。”冰月咬咬牙,“到底是谁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无名握紧拳头,这种关外之物,且又是索家专有的蛊毒,突然出现在梅花楼,定然不是巧合,必定是有人针对苏绿芙而来。无名咬牙,想到苏绿芙杀了楚云一事,心中已料到是谁下的手。

    除了索兰珠,还能有谁?

    梅花楼十五死二十三伤,引起轩然大波,冰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瞒着苏绿芙,苏绿芙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会想不到有人专门针对她,真是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百姓?

    为了此事,苏富贵被关进大牢,堵住悠悠之口。

    苏绿芙气恼无比,又担心苏富贵,倒是七夫人知道她会担心,让她放宽心,皇后已关照牢里,不会有人伤害苏富贵。苏绿芙下令,“去找她,一定是索兰珠,一定要找到她。”

    “王妃,我们对此人一无所知,恐怕要找到她很难。”冰月忧心忡忡说道。

    苏绿芙看向无名,“索兰珠为什么帮助荣王,我不得而知,或许他们交情好,或许他们有别的交易,蛊毒一事我不追究,可她为何要针对苏家,无名,你知道原因吗?我从来不相信,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若她是为了荣王,一早便会找我谈条件,而不是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让我去找她,她都不知道荣王在我手里是生是死。”

    无名闭上眼睛,沉痛道,“她是寻我而来,对不起,连累了你。”

    “什么意思?”苏绿芙问。

    “我会娶找她,让她交出蛊毒,请你放心。”无名并没有回答苏绿芙,匆匆出了西厢,出了王府,冰月想要喊住他,欲言又止。

    奔月说道,“他怎么和匈奴的人有瓜葛。”

    苏绿芙揉揉眉心,头疼极了,“无名是的爹是匈奴人,娘是中原人,七夫人早就告诉过我,四年前他去过一次匈奴,听说是找寻他爹,一年后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啊,他是匈奴人啊?”奔月大惊,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她们当然知道无名离开过一年,只是不知道他身上竟然有匈奴人的血统。

    “胡说什么,他娘是中原人,他从小在中原长大,当然是中原人。”冰月反驳说道。

    苏绿芙看了冰月一眼,点了点头,有些头疼地说,“他怎么惹上索兰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索兰珠是为了寻无名而来,无名自然知道她在哪儿,夜过子时,无名才回来,却没带回蛊毒的解药,苏绿芙为了血蛊一事,正等着他的消息,一听无名没带回解药,她蹙眉。

    “原因何在?”

    “她让我回匈奴,否则不给解药。”无名说到,听语气便是不欢而散。

    苏绿芙冷笑,骤然问,“为了你,追到京城来,不惜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她喜欢你?”

    “王妃,我不喜欢她。”无名辩解。

    “你慌什么?”苏绿芙道,府中孩子踢了她一脚,她微微觉得不适,心情却意外的好了一些,新生命的波动对她来说是一件难得的喜事。好一会儿,苏绿芙才定了定心神,“明天请她去瑶光商行。”

    “你要做什么?”无名问。

    “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就别多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把她引到商行来。”苏绿芙说道,冷哼一声,“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不信索兰珠能有天大的本事拦。”

    “我知道了。”无名语气无波。

    苏家出这么大的事情,楚景沐当然知道,却不过问,自从那天持剑进入西厢后,他再没见过苏绿芙,每天照常下朝,回家,却放佛没有苏绿芙这个人。

    苏家的事情,他本以为苏绿芙会找他帮忙,毕竟他是一名王爷,权力比她大,没想到苏绿芙却没有找他,楚景沐苦笑,他甚至希望苏绿芙能找他。

    可苏绿芙的性格,刚硬至极,她的事情,她从来都是自己解决。

    索兰珠对无名有情,利用她的感情把她引到瑶光商行并非难事,无名把人引到瑶光商行,苏绿芙早就准备好陷阱擒住她,哪怕她再厉害,到了苏绿芙的地盘,她也只能认栽。

    擒下索兰珠后,苏绿芙把她关到地牢,让无名不要再见她,并让冰月好好招呼索兰珠,晾着她两日。

    两日后,苏绿芙又到瑶光商行,索兰珠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狼狈地被铁索捆住,因为她身上蛊毒多,冰月等人以防意外便绑着她。奔月搬来一张软椅,在距离索兰珠十米处放下来,又扶着苏绿芙坐下。索兰珠愤怒地看着苏绿芙,目光狠毒的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

    “我要见他!”索兰珠想要站起来,牵起锁链哗啦作响,又狠狠地摔下去,“一定是指使他算计我,你真是狠毒。”

    “再狠也很不过索兰珠小姐。”苏绿芙淡淡说道,神情自若,“我们家的招待还算不错吧,相比起你对我和无辜百姓所做的那些,自然是差了点,不过索小姐放心,我最喜欢宾主径。”

    索兰珠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嚣声,“你这个贱女人,我要见他!”

    “无名并不想见你,当然,就算他想见你,没有我的允许,他也无法来见你。”苏绿芙笑如春风拂玉柳,无辜地道,“把你请来的确是我的主意,没有无名,我们还真无法请到索小姐。”

    “你……”索兰珠似乎气昏了头脑,疯了一样,想上前撕了苏绿芙,可是因为挣扎,铁锁几乎把她的骨头掐碎,引发她喉间一阵阵的忍不住的痛呼。苏绿芙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不是她往常的笑,这是一种冰冷的笑,她娇小的身体里,亦有一股不输于索兰珠的恨。

    苏绿芙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披风,轻移莲步,走近她,笑道,“索小姐也别太过于挣扎,这个万年玄铁,这上面,流了不少铁骨硬汉的热血,也掐断了不少英雄的傲骨。索小姐你这么一身细皮嫩肉的,要是少了两只手,两只脚,多可惜!”

    “我要见他!”索兰珠果真没有再随便乱动,只是狠毒残冷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让苏绿芙想到了韩贵妃。

    “梅花楼血盅的解药!”

    “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让奔月和冰月等人恨不得剁了他,奔月忍不住低声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疯子!”

    “不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夫人谈不成的交易!”离月淡淡说道。

    “原来你要的就是这个?哈哈……先让我见他。”索兰珠收了笑声,苍白的脸颊因为笑而浮现不协调的红晕,披头散发的模样如鬼魅般,眼中的血红透出一股笃定。

    “索小姐,我是商人,向来是先验货,后交钱。”苏绿芙站在她面前,索兰珠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可怕,她的笑,能让天下最可怕的敌人松懈心房,迷惑他人的心智,有种诡异的邪魅。

    索兰珠冷冷地看着她,“我也坚持先见人再给药。”

    苏绿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讥讽道,“索小姐,是要求公平?可惜,你现在有什么立惩我谈条件?”

    “只要我不给药?那些中了血盅的人就会死。”索兰珠咬牙,早知道当初就不用祭奠对付她,只能控制一次,若是换成别的蛊毒,她又有筹码和苏绿芙谈条件。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那些中了血盅的人和我非亲非故,死了又和我有何干?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并没有什么奇怪,离月一个月之内解不了你的蛊毒吗?”

    “你……那你为什么要我交出解药?”

    “一时善心发作,我不喜欢做浪费时间的事,你交出解药,和离月研制出解药,结果一样,何必浪费时间呢?”

    索兰珠犹豫了,她知道苏绿芙说的不错,离月虽然暂时解不了血蛊,但给他时间,一定能有办法,这位神医,她在匈奴也略有耳闻。

    “是不是我给你解药,你就让我见人?”

    “对,我让你见!”苏绿芙清笑着,仔细地把玩着自己纤长的手指。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有本钱和我谈生意吗?”苏绿芙轻悠地问着,虽笑着,索兰珠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上来,一直窜到背脊。

    “好!我告诉你。”索兰珠看了苏绿芙一眼,说着了几味药味,还有提炼的方法。

    “离月,是真的还是假的?”苏绿芙侧头问。

    “你这个……”

    索兰珠还没有骂完,离月就点头,“药味是真的,我之前提炼的方法有点错误,现在知道哪里出问题。”

    苏绿芙一笑,掀唇,笑道,“尽快配置解药。”

    离月点点头,苏绿芙回头,看着她,仔细打量着,她不记得她有得罪过什么匈奴人,“你为什么帮荣王陷害我?”

    “他对我有恩,而且,他答应帮我找人,要不是他,我也找不到无名。”索兰珠说道。

    苏绿芙了然,索兰珠耐心显然不好,直嚷着要见无名,苏绿芙说道,“我让你见是一回事,他肯不肯见就是另外一回事,索兰珠小姐。”

    “你,你们中原人果然不讲信义……”索兰珠愤怒大叫着,铁锁在她的挣扎下越发拧紧,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手脚,随着愤怒的嘶吼,头发更加披散和凌乱,让她看起来像个鬼。

    “那是你笨!”苏绿芙添柴浇油,然后,凉凉地在一旁煽风点火,笑道,“忘了你是匈奴人,应该没听过唯小人和女子难养嘛。不过真算起来,我也没有骗你,是无名自己不想见你。”

    “我要杀了你!”苏绿芙最后一句话才是她的致命伤,刺得她心痛和不日,“你敢这样对我,他日,我父亲一定会让汗王领兵踏平你们凤天。”

    苏绿芙笑容慢慢隐去,只遗落冷笑挂在唇角,“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知道你不会为我解毒,所以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向你要,但是索兰珠,我的属下也一样。在我手里的人,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中原多的是新鲜东西你没有见识过。或许,他们会让你开开眼界。”

    苏绿芙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优雅地一步一步稳上台阶,丝毫也没有理会身后惨烈的嘶吼和铁锁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地牢上,寒风呼啸,刚刚出炽热的地牢中出来,吹得她有点冷意。

    “冰月,怎么样都好,别让她死了就行了。”苏绿芙淡淡地交代,走到另外一边,地牢中间是用衔铁隔出两个空间,索兰珠和荣王是邻居,“他怎样了?”

    “放心,死不了。”奔月回答,苏绿芙满意极了。

    落日西斜,残阳如血。

    东庭之中,剑风呼啸,如雨密密麻麻地布着,只有飒飒风响,清影四射,一条矫若游龙的身影跃起,手中利剑虎虎生风,冷芒如星,划破明空,在夕阳中映射一片明朗。带着千军万马之势,石破天惊,如大鹏展翅之傲翔,剑随意走,挥洒自如,潇洒中夹着少许发泄的味道。

    肖乐凝眸看着,心惊胆颤,突然看见无名走进小院,肖乐慌忙迎上去。

    “无名,你有事找王爷?”

    “我想和王爷单独谈一会儿。”无名说道。

    肖乐看了楚景沐一眼,出了东庭,无名目送肖乐出了庭院,忽而一阵剑风顿急,呼呼而来,石破天惊之声紧促,他头一偏,躲过一剑。

    楚景沐月白的长袍,在夕阳中飘逸潇洒,除了眼底略有疲惫,依旧是他熟悉的楚景沐,只是多了一丝冷漠。楚景沐手腕一转,长剑凌空而起,在半空中划下一道悠扬的弧度,转而落入了不远处的剑鞘中,细微得近乎无声。

    “什么事?”他走到架子边,拿起一条洁白的毛巾,擦拭汗水,转而整理弄乱的衣裳,淡漠地问着。

    “我来说说王妃的事。”

    楚景沐倏然扫过他,目光冰冷,无名脸色无波,淡淡地迎着他寒洌的眼光,不动如山,淡淡地开口,“王爷,为何不尝试着给你们一个机会?”

    “无名,我们夫妻两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楚景沐怒问,“说吧,你最好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

    无名声音十分冷淡,“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王妃的确是因为身不由己才会杀人,绝对不是她的本意。”

    “白衣圣手说他没办法诊断出她体内有异样,难不成你是华佗在世?”楚景沐冷冷地讽刺着,他实在逼不出自己摆上好脸色。

    “不是因为我是华佗在世,只是因为这种蛊毒,名叫祭奠,是有个女子专门为了我而研制的,过去一直用在我身上,所以,我对它十分熟悉。”无名面无表情地说着,冷淡极了,如果揭开他的伤疤能让他们彼此好过一点,又有何不可?

    楚景沐心中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却默认让无名继续说下去,别人的话或许他不会相信,可无名似乎从不说谎,他看得出来。

    无名沉默的很久,终于开始舒了一口气,“我爹是匈奴人!”

    楚景沐微微一震,眯起眼眸,偏头,危险地瞪着他,“匈奴人?”

    凤天皇朝极少出现匈奴人,出现之时,多半是为一个作用,那就是奸细,更何况是在凤天如此混乱的局势中,更让人怀疑,他转而想到,无名在苏绿芙身边已经很多年,应该不是什么奸细,眸子中的寒芒在慢慢地淡去,楚景沐若无其事地说,“接下去!”

    “我娘是中土人士,我爹是匈奴人,我只能算是半个中原人,半个匈奴人。四年前,因为索兰珠的任性和强占心理,我曾经中了她的祭奠,杀了自己心爱的人,连带着魔性大发,杀了很多人,包括我娘,我两个妹妹。当初她的本意只是让我杀了我心爱的人,可没想到刚好遇到那天我娘和妹妹们在庭院中赏月,听到了声响,就赶了过来,谁知道……”无名口气中夹着一丝淡淡的苦楚,连声音都觉得无力和苍白。

    “别说了!”楚景沐淡淡地打断,这种苦楚,他极为清楚,不想看到别人因为他而生生地剥开自己的伤口,“为什么她要对芙儿下毒?”

    “荣王对索兰珠有恩!”

    楚景沐的眉蹙得死紧,“荣王?”

    楚景沐只觉得炽热的怒气在慢慢地凝聚,顿时明白了一切。荣王竟然把目标转向了苏绿芙,要用她来毁了他?就因为他害得他失去了一切,所以借着他爹的死毁了楚家所有人。

    好阴毒的诡计!

    楚景沐突然后悔为什么他前阵子时间和精力都耗在苏绿芙身上,没有尽心尽力找荣王,若是早日找到他,或许楚家就不会有这样的变故。

    他以为,苏绿芙是因为知道他爹告密,害死凤君政,所以她才会杀了他爹爹,为什么她不否认,反而承认是因为凤君政才杀了他爹。

    “王爷,这种蛊毒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杀了人,而是折磨人的心,每到夜半时刻,如果杀的是自己不想杀的人,且又是亲人,那是一种日日夜夜的折磨。王爷,事出两个月,你可以冷落王妃,可你该知道,她心中并不好过。然而,王妃每天依然还是淡淡地笑着,悠闲地在屋里看书,你不觉得,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吗?”

    楚景沐浑身一震,脸色黑白交错,故意忽略心里的那股异样的心疼,阴得怕人,忍不住讽刺,“她本来就想杀了我爹,她又怎么会伤心。”

    “既然王爷都这样说,那我就无话可说。”无名的声音有点冷意,淡淡地说道,“我希望王爷不要后悔,很多人,错过了就不会再回头。希望王爷别忘记,当初承诺过我的事情,我帮你隐瞒老王爷告密一事,你会对王妃好。”

    “住口,不要在提这件事,今非昔比,你让我怎么坦然去面对杀了我爹的女人。”楚景沐怒问。

    无名并不畏惧,轻声说,“王妃这一生已经伤痕累累,如果王爷你因为这个隔阂而不能给她幸福,那么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带离你身边。”

    他说完,离开东庭。楚景沐怒极反笑,带她走?他心底冷笑,普天之大,你们能去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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