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卫队悄无声息的占据了山谷两边的乱石岗,居高临下架上了四挺德国机关枪,交叉火力封锁了山沟的出口。

    自卫队长英勇,亲自率领一百人的突击队从正面开始了进攻。寇雄经历过腥风血雨,但是他没有参加过上千人的战斗,他躲在机枪后面观战,激动兴奋的心脏砰砰乱跳。他心中没底,不知道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寇雄身后的峡谷里埋伏了五百人的预备队,他对于胜利没有把握,但是最坏也不会全军覆没,寇雄是奸商本性,赔本的买卖他很少做。

    战斗打响,自卫队冲进了河南军的营地,对方措手不及狼狈的四处乱跑,丢下十几具尸体隐蔽在山林里。没有多久,四面冷枪频频射击,自卫队被击中十几人,队长一看不妙,命令暂时撤退。队伍撤回到山沟口,寇雄看得清楚,突击队受到重创,他咬牙切齿的骂人,暴虐的像一头狮子。

    爆豆一般的声响在夜晚格外清晰,寇雄的思绪又回到十几年前的武昌,当时就是这样的声响此起彼伏,满街是荷枪实弹的新军,寇雄趴在死人堆里装死,欺瞒过一队飞逝而过的骑兵。他想穿过两条街道去营救晓月,街道两边的阁楼上暗藏了许多枪手,寇雄起身沿着街边的商铺猫着头行进,冷枪在他头顶划过,他胆颤的晃动身体前进,子弹呼啸着在他身边跳跃着火光。寇雄害怕极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子弹飞过去的一阵风。他抬眼前望,黑暗处的闪亮点如香火泯灭燃起,寇雄明白是有很多枪手向他开枪,他想躲避,但是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他不自觉的穿行在飞行的子弹当中,直到被什么东西绊倒在晓月居住的深巷里。他借着月光详细去看,发现几具没有首级的尸体横陈在路中间,寇雄没有思索就拉着尸首的两脚往两边拖,找来几件血衣蒙在尸体的身上。他知道晓月的庭院在深巷子里,这里是她逃离的必经之地,他不想让晓月看到恐怖的情景,他不想让心中的女神沾染一点尘世的污染,不想让自己心仪的女人担惊受怕的在恐惧中颤栗。

    寇雄如今也是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他的前方是敌人,身后是家乡父老以及自己的家人,寇雄的情绪燃烧了起来,他跳下山岗站在山路中间,拔出短枪指着溃逃的突击队员们。“谁敢后退,格杀勿论!”说完,他朝着空中放了两枪,退却的人群惊了一下,稍后继续惊恐的抬腿跑,寇雄举枪在这些人脚前的地面上点射了四五枪,蹦起的石子飞起老高,逃兵们的双脚象订了钉子一样,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看看我的身后,那可是机关枪,你们再退,可就进入机关枪的射程范围,想活,只有冲进去和他们拼了,引他们进入机关枪的射程里来。想死,你们继续往后逃。”

    寇雄的狠劲上来了,这时候的他就是一条野兽,他会果断地做出射杀逃兵的命令,寇雄脸上的伤疤在抽搐,他的整个脸狰狞的让人恐怖,他的目光饱含着杀气。

    寇雄有过呼天喊地的感觉,那个时候什么也不灵验,甚至没有人听到过他呼救的声音,寂寥的森林淹没了他的声音,他变得那么渺小而卑微,他气恼,他愤恨,可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桃花开的时候,一片红艳,寇雄看到的只是鲜血,红色的色彩极具魔力,寇雄看见红色就想起那个巨大的桃花。他心爱的女人,他一生渴求的女人就在他的眼前慢慢死去。寇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是后怕,他感觉在森林的深处有一双窥视他的眼睛,那个眼睛目睹了整个过程却不言不语,寇雄的后背冒着冷汗,湿漉漉的衣衫粘在他的后背上,一阵风掠过,透心的冰凉。

    寇雄挥手,招来了后备队,“全部给我押上,不杀尽这帮抢匪不许后退半步。”寇雄说出这些话感觉舒服极了,郁闷在心头很久的怨气得以释放。寇家的家业哪里来得?拼出来的。那么今天就是拼杀的时刻。寇雄感觉到流淌在血管里的雄性血液,这种畅快的奔流是那么的令人激动兴奋。

    “但是我不是让你们送死,你们要攻进去又假装退出来,让他们追击到机关枪的射程之内。”寇雄朝天开了两枪,意思马上下行动。

    被驱赶的自卫队员们像是服用了鸦片一般,“嗷”的一声狂叫举枪朝山谷里扑去。

    这一次河南军用很短的时间垒切了一些简易工事,他们自信自己的枪法,躲在工事后面向自卫队射出了一颗颗致命的子弹。

    自卫队摆出了势在必得的气势,快速突进,举枪反击,双方互有伤亡,但是自卫队在推进,河南军在后撤。

    寇雄让卫兵搬来了椅子,他坐在山路中间,翘起二郎腿叼着烟观望。

    寇雄的脚下摆着十支烟头,他想点燃第十一支却看见自卫队员一窝蜂第二次退出山谷,他们身后是霹雳的枪声,寇雄听得出来,对方全部押上了,想打自卫队一个漂亮的反击。他嘿嘿笑了,笑得颇为阴暗。

    溃逃的自卫队跑到了寇雄身后,喘息着回头去看。

    蜂拥而出的河南军边跑边射击,动作熟练,看得出训练有素。

    寇雄狞笑着,举起手示意机枪准备。

    河南军黑压压一片齐聚在寇雄面前五百米的时候,寇雄将手臂用力的往下一砍,做了个“杀”的手势。他用肉眼判断对方已经进入了德国机枪的射程范围。

    两边山岗上隐蔽的四挺机关枪“哒哒哒”的闪起了亮光,寇雄微闭双眼,他很享受这种有节奏的声响,他想起来戏台上的鼓点,主角既要上台的时候鼓点由慢到快到密集,忽然又戛然而止。主角掀起门帘从后台转身进入舞台,比划几下拿手的花拳绣腿,一个漂亮的定身亮相获得满堂喝彩。而接下来,寇雄的琴声响起,主角在曲调的带领下开口杨腔,一声长调悠扬全场,又一阵喝彩声响起,随后的戏文犹如流水一般,在寇雄的曲调带领下点滴成溪水,绕过山石汇聚成杏流入大江,最后到达浩瀚的海洋。

    寇雄痴迷于这种境界中,他感觉戏剧的最大魅力就是起伏,而控制起伏的人不是主角而是他琴师寇雄。整场戏的灵魂在于操琴的师傅,再好的主角也要跟着琴师的曲调游走,听着锣鼓的节奏走台,主角更像是后台乐师控制的玩偶,而晓月的出彩都是寇雄幕后伴奏的结果,没有寇雄高超的技艺做陪衬,晓月丈夫的戏文再好晓月也达不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人们在追捧晓月,而没有人注意幕后的琴师,寇雄从心里面喜欢晓月,其实他是在欣赏自己的影子。

    现在就是这样的场景,寇雄是这场杀戮的总导演,是指挥开枪的人。山岗上的机枪喷射着火焰,密雨一般的子弹镶嵌在敌人的肉体里,河南军一层层的倒在地上,这使寇雄想起了割稻子的景象 ,寇雄心里嘀咕,人命如草芥啊,如此脆弱,一颗钉子大小的铁粒就能夺去人的生命。

    寇雄的后背有些冰凉,他突然感觉到很远的黑暗处有个眼睛在看着他,他回头往远处了望,凝神定气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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