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回到了女兵团,新团长是她以前的副职。旧情尚存,新团长拟派桃花到厨房帮工,不配发枪支,只是一个干活的劳役。

    对此,新政委有异议。她认为桃花应该去辎重营干苦力,反动分子就是敌人,对待敌人不能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革命的犯罪。新团长为难,桃花却主动要求去辎重营,她认为自己已经是负罪在身,不管是不是冤枉已经成为了现实,能够捡条命苟延残喘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比起那些因为战争牺牲的战友还有被肃反清洗的忠诚战士自己已经很幸运,她不再渴求公平的待遇,只祈求能够在以前的部队继续跟队,哪怕是辛苦的搬运苦力,她毫不计较。

    “因为你的身份特殊,我在这里宣布几条纪律。一,只干活,不能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二,每天向你的班长汇报思想改造体会,三,不享受士兵津贴,只管饭。四,不能私自离队,否则按照逃兵对待。”

    政委宣布了桃花监押改造期间的纪律,桃花点头默默接受。

    桃花细想,也许是自己的前半生顺风顺水,所以后半生会饱受磨难。人生的幸福与苦难总量是平衡的,甘苦各半,有些人前半生辛苦,老年却享福,自己前半生受上天恩宠,下半生必定艰辛。这突来的变故使桃花学会了思考,学会了退让和委曲求全,她自幼张扬的个性被雪藏在深山里,

    在女兵团,很少见到男兵,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遇见男兵桃花会视而不见,对男人她失去了信心,甚至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曾经幻想的美好爱情,在战争和变故中变得可恶与狰狞。她心寒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一般人不温不火的平淡生活尚且透着些许的幸福感,而桃花大起大落的变故反差太大,一时间让她走向了极端。

    女人似水,你给她什么样的环境就能把她塑造成什么模样,接受现实与无奈的韧性女人比男人要强几倍,当生存成为最大问题的时候,桃花也无可奈何的先解决生存的问题,离开部队,她无法生存,山区的百姓几乎让国军杀光,村庄不复存在,整个鄂北地区成为了恐怖的死亡之地,红四方面军被国军围困在深山里苦苦的等待突围的机遇,所有红军官兵都认识到一个迫切的问题,那就是如不突围,死路一条。

    万般无奈之下,张主席只有孤注一掷的铤而走险,不走是死,走还有生存的机会。突围去延安,等待他的是对错误路线的声讨,因为,大首长力主抗日的主张得到社会各界的认可,在党内已经取得了最高权力,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而他自己的一错再错导致了红军的巨大损失,他失去了赖以仰仗的幕后支持。

    走,往哪走成为问题。张主席对共产国际尚存希望,希望突破国军防务的盲点远走新疆,打通与共产国际的陆路交通。

    四方面军内部为此产生了分歧,部分人主张北上抗日,部分人追随张主席打通河西走廊,连接新疆,建设红色大西北。

    于是,孙军长驻守陕西蓝田的部队为先锋,延秦岭南麓进攻陇西守敌,掩护大部队跟进。

    四方面军十六个军迅速向西出击,突破敌军防线汇集陇西。当时正逢国内抗日热潮鼎盛,共同抗日的呼声迫使委员长联合共党共同抗日,外敌当前,内战的计划不能明目张胆,委员长对四方面军的突围没有太上心。四方面军没有付出太多的代价就出现在河西走廊,进入一片荒凉神秘的戈壁。生机在望,再往西就是新疆,新疆军阀亲共亲俄,不会刁难四方面军,甘肃军阀兵力不强,装备差,以骑兵为主,不善于阵地对战,这大好的局面使四方面军的将领们意气风发。

    “兵者,诡也。”桃花读过孙子兵法,她认为太过于平静的战场一定暗藏杀机。人微言轻,没有人注意这个监督改造的反动分子,高涨的革命热情淹没了真像,人们普遍相信,士气就是战斗力,殊不知战争的胜负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打只是手段,怎么打是战术,打得赢打不赢是战略。

    “前面就是沙漠了,辎重营的马匹草料是否充足?”

    军首长来到女兵团辎重营巡视,讯问物资的准备。桃花敲肩扛土炮艰难移动,听到沙漠两个字她浑身一颤,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军首长和蔼,急忙上前搀扶,他见桃花还穿着单层的褴褛军服,回头问团政委。“这个女同志怎么没有领到棉衣?现在是冬天了,会冻死人的。”

    政委不屑一顾的回答,“她是监督改造的反动分子,没有枪毙她就算她命大。”

    “嗯,反动分子也是人啊,我们不能看着她被冻死,快拿棉衣来。”

    “首长,我不冷,您刚才说前面是沙漠?”桃花喘息着抖着胆子和军首长说话。

    “是啊,前面就是河西走廊地带,戈壁雪山沙漠都有,你们南方兵没有见过,沙暴可厉害了,要人命的。”军首长耐心的回答桃花的问题,没有嫌弃她是反动派。

    桃花闻听精神恍惚,身体椅着想再次栽倒,首长忙用手扶住她。“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沙漠,沙漠,我梦到过沙漠,难道是真的么?”桃花声音颤抖着问首长。

    首长笑了笑,“你还有先见之明啊,比诸葛亮还能掐会算。”

    “首长,沙漠不能进,沙漠是死地,凶险万分啊首长。”桃花继续絮叨,气息越来越短促。

    团政委一看形势不对,大声呵斥桃花。“你懂得什么?一个反动分子,你老实点。”

    桃花胆怯,低下头不语。首长对沙漠也是陌生,不好回答桃花的问题,也就转身回避这个难题,领军打仗,粮草的问题把首长们纠缠的心烦,桃花的问题,首长根本不感兴趣。

    私下里,女兵们围着桃花问究竟。“你真的梦见过沙漠,沙漠是什么样子的?”

    “黄沙漫漫望不到头,飞沙走石鬼见愁,凶多吉少啊!”桃花的精神很差,她没有说出有关桃花树和传道士的出现,她认为这个和桃花有关的梦境最为不吉利的就是她自己。

    “哎,听说你前夫孙军长是先锋部队,前面什么情况你要是问他一定知道。”

    “嗨,人家都离婚了你还提这茬,真没眼色。”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离婚还没有过百天,恩情还在。”

    女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没注意桃花已经走了神。

    桃花心想,孙军长也是南方人,对沙漠生疏,这先锋的任务他能完成么?

    “你们看这四周千里无人烟,人都看不见哪里会有敌人啊,再说敌人也是人,他能在沙漠猫着,我们也能。你说对不对?”

    一个女兵问桃花。

    桃花惊恐的摇头,“我不行,我命中属火,火不能进沙漠。”

    “在鄂北敌人几百万大军都奈何不了我们,我们不是突围出来了么?甘肃的军阀才几个兵啊?我们大军一过就踩平了他,你信不信?”女兵帮桃花壮胆,尽管她自己的心里也七上八下。

    桃花两眼望着远方发愣,心里在说:“老孙啊,你多保重啊,虽然你和我离了婚,我知道你是迫于组织的压力,我不怪你,打好仗,活下来,有机会我们还会相见的,一定会的。”

    没有亲眼看到孙军长,桃花对孙军长的怨恨都在猜测中,她努力朝好的方面猜测,希望老孙对她的情谊是真诚的,尽管桃花中意的是徐军长,对孙军长是迫于年龄和组织的压力,但是她不反感孙军长,她钦佩他是一位勇猛的红军将军。

    她感觉老孙和她的婚姻不能就这样结束,起码,老孙要给她一个说法,违背诺言不需要理由,但是人们需要说法,一个平衡心理的借口,不管是真是假。

    “你们几个,将散布谣言,扰乱军心的寇桃花抓起来。”政委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有人将桃花的言论汇报给了政委,政委当即带兵来抓桃花,她没有处决士兵的权利,但是能关桃花的禁闭,荒郊野外如何执行禁闭呢?很简单,绑起来,拴在马车后面。

    行军路上,桃花几次被马车拖到在地拉着,单衣被磨破,双膝血肉模糊。

    天寒地冻,她的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马车停下的时候她还是挣扎着起身,她感觉她是人,不能像牲口一样拖着走,要走,就要站着用双腿走。

    宿营地,有女兵抓了把炒米往桃花的嘴里灌,桃花饥饿的张大嘴不舍得漏掉一粒米。女兵不等桃花咀嚼就走了,满嘴的炒米桃花根本没有办法使用舌头和牙齿咀嚼硬硬的稻米。

    她含着泪水往下吞,坚硬的稻米划开了她的咽喉,她把脖子伸展的和鸭子一样用力的往下吞,她在心里想,“我不死,我偏偏要活着,我要见老孙,老孙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桃花死不瞑目。”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