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泣血的青春
    阳春二月,嫩绿的生命在拱动着芬香的泥土。柳玉笛和她的三个同学探亲回来了。柳玉笛刚把行李放下,杨有才和生产队长一起来到我家,告诉柳玉笛她已调到第六生产队,要她马上搬过去。

    柳玉笛感到很突然,诧异地问:为什么要把我调到别的队?我在这儿不是很好吗?再说我的同学都在七队呀。难道我的表现不好?队长对我不满意?

    队长连连解释:你表现很好,调你过去我还真舍不得呢。书记是照顾你,六队的田少,农活轻一些。

    那我住在哪里?柳玉笛问。

    当然住我家呀。杨有才笑着说:我家人口少、负担轻,生活好一些。你看在这里,她们孤儿寡母的,让你跟着受苦了。

    不!我在这儿过得很好,大妈心疼我,想着法子为我做好吃的,比我亲生母亲还好,我舍不得她。农活重,我也不怕,我们就是来锻炼的。总而言之,我不走!

    不要多说了,大队决定了的事还能改变?你来接受再教育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你问问,这个大队有谁敢不听我的?杨有才严厉起来,右眼的眼皮扯动了一下,冲门外喊道:卫东,进来帮她搬行李!

    进来的是杨有才的儿子杨贵发,文革一开始,杨有才就给他改了名字叫杨卫东。说“贵发”两个字不符合无产阶级思想,要誓死扞卫毛主席,就叫“卫东”。杨卫东二十五岁,小学三年级文化,矮墩墩的,长得特像杨有才,虽然不是阴阳眼,但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额头和后脑勺都很突出,像一把榔头按在颈项上。听说他已经入党了,马上要进大队支委。在清河大队,支部书记权倾一方、威风八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卫东色迷迷地看着柳玉笛,提起柳玉笛刚放下的背包,拉长声音说:柳玉笛同志,跟我走吧!

    我母亲一见杨书记的上眼皮翻起来,很害怕,噙着眼泪劝解着柳玉笛,柳玉笛只得依依不舍地向我们告别,跟着杨有才走了。

    梁野舟听到柳玉笛调到六队的消息,马上和朱诚实、蒋效儒赶到杨有才家。杨有才一家正为柳玉笛接风,书记夫人夹着一只鸡大腿正往柳玉笛碗里送,杨有才见几个知青来了,沉着脸,放下碗筷问: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梁野舟站在门外说:杨书记,打扰了。我们来问一下,柳玉笛在我们队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把她调你们队去?

    什么你们队我们队的,都在一个大队吗。柳玉笛是个女娃子,和你们在一起不方便。在这里有我老伴照顾她,我也放心。女娃子娇贵呀,父母不在身边,有个闪失怎么办?调柳玉笛与你们有很大关系吗?杨有才乜斜着眼问。

    我们是一个组的,我们都可以照顾她,怎么会有闪失呢?你太不信任我们了。梁野舟的声音大了一些。

    你们照顾?杨有才暧昧地笑笑,右眼开始睁开,提高声音说:那我更不放心!我是大队书记,这点事还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柳玉笛见杨有才不高兴了,忙从屋里走出来,劝梁野舟说:我也和他们争了半天,没有用,胳膊扭不过大腿。我在这里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走吧,不要闹僵了。

    梁野舟愤愤地向屋里扫了一眼,三人转身回去了。

    柳玉笛住进大队书记家,书记的夫人眉开眼笑,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柳玉笛住,为她铺上全新的被褥。每顿饭没有鱼就有肉,弄得柳玉笛非常不好意思。要知道,当时就连城里人一个月也吃不到几次肉,这生活过得太奢侈了。书记夫人的过分热情使她感到很不安。

    杨卫东也对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亲近,吃饭时,为她夹菜,干活时,像她的卫士,紧跟在她的身后。晚上,装模作样地拿本书,向她讨教。实际上,杨卫东根本没文化,就是七拉八扯地纠缠她,有时还嬉皮笑脸地动手动脚。她看得出来,杨卫东的父母鼓励他这样做。她紧张极了,不知道书记一家打的什么主意。她小心翼翼地做好自我防卫,每天晚上,她把房门拴得紧紧的,还顶上一根结实的粗棍子,枕头底下放一把剪刀,才放心入睡。

    杨卫东要生产队长每天给柳玉笛安排最轻的活,但一定要和壮劳力得一样的工分,生产队长只好答应,但柳玉笛不同意,她坚持和男劳力干一样的活。杨卫东跟着柳玉笛,埋怨柳玉笛不该玩了命地干,他自己则像个大干部,背着手在田埂上走来走去,训训这个、说说那个,晚上工分一厘也不能少。社员们敢怒不敢言,柳玉笛想摆脱他却摆脱不掉。

    我几次去找柳玉笛玩,见杨有才一家不怎么欢迎我,我就不再去了。

    悠扬的笛声在杨有才的屋后响起,看着柳玉笛喜不自禁地往外跑,杨卫东也蹑手蹑脚地跟过去,像个特务。

    一天晚饭后,笛声再一次吹响,当柳玉笛的脚正要迈出门槛时,杨有才叫住了她。

    小柳啊,到哪儿去呀?外面吹笛子的是小梁吧?这酗子笛子吹得不错。他来约你?

    是的,杨书记。我们是同学,晚上没事到他们那儿去玩玩。

    玩玩?就你们两人吧?还躲到沙滩上搂在一起!杨有才吐出一口烟雾,左眼射出一道寒光,步步紧逼地反问。

    柳玉笛的脸红了,她愤怒地质问:你跟踪我?你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个人生活?

    我没权力?你的一切都归我管!我要对你的父母负责任!杨有才的右眼慢慢睁开,严厉地训斥说:你一个女孩子和他搅在一起,要是弄出了事咋办?

    柳玉笛脸更红了,辩解说:不许你诬蔑我们!我们是正常的交往。

    杨有才双目炯炯,奸笑着说:正常?我看不正常!你要不听劝告,我就出你们的洋相!叫你俩身败名裂!接着,他换了一副表情,装作很慈祥的样子说:小柳啊,我是把你当作我的子女,真心为你好哇。你首先要追求政治上的进步,我准备重点培养你。你写个入党申请,我保证一个月内解决你的入党问题。接下来,我要推荐你当大队革委会副主任,让你和卫东共同进步。可是你千万不能再和小梁谈恋爱,否则影响不好,你的前程就完了!

    柳玉笛对杨有才的威逼利诱很反感,她不想当官,入党不入党也无所谓,她只想离开这里,与梁野舟一道回芜湖,回到母亲身边。但她知道,杨有才掌握着他们的命运,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他,后果不堪设想。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但杨有才要她和卫东共同进步,什么意思?难道要她做他的儿媳?联想到住进他家后的点点滴滴,她恍然大悟,真是异想天开!她必须亮明态度,早日断了他们的念头。

    杨书记,感谢您的关心,可我不是当干部的料。我想,等以后有政策了,请您关照让我回芜湖照顾我父母,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弟 弟还小。

    回芜湖?哪可能有这政策?不是号召你们在农村扎根嘛?你在这儿安家立业,把母亲接过来也好吗。这儿离芜湖也不远。

    我……不可能在这儿成家的。柳玉笛怯怯地说。

    为什么?书记黑着脸说:我们这里不好吗?

    柳玉笛打了个寒噤,这不是引诱她犯错误吗,如果说“不好”,那可就要遭到批斗!谁敢说农村这广阔天地不好?她马上辩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对了!你是棵当干部的好苗子,也是个好姑娘,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卫东对你可上心啦!你好好干。一切包在我身上。

    柳玉笛见杨有才已把事情挑明,更加坚决地说:我和卫东是不可能的。我肯定要回芜湖去!

    杨有才见她说得如此肯定,冷笑着说:你的户口可在清河大队,没有我的同意,你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你打听打听,在清河大队,有没有我杨有才办不到的事_!

    杨有才铁青着脸,把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放,走了出去。

    随着“咣”的一声,柳玉笛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看来杨有才真的生气了。杨有才在清河大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要想整倒几个人,就像捻死几只蚂蚁。柳玉笛有些害怕,怕他拿梁野舟撒气。

    杨卫东也彻底撕下了虚伪的面具,公开地以柳玉笛的未婚夫自居,形影不离地跟着柳玉笛,有时**地挑逗,柳玉笛正颜厉色地喝斥他:杨卫东,请你自重!我可没答应同你谈恋爱。你烦不烦啊,给我点自由好不好?杨卫东却厚着脸皮说:我的大美人,你不喜欢我,还想着梁野舟?梁野舟能带给你什么好处?告诉你,我父亲是这儿的土皇帝,谁敢与我作对,我叫我父亲修了他!

    几句随口说出的话,让柳玉笛胆战心惊。他们父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在这个特别的年代,给人加个罪名非常简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种情况下,柳玉笛不仅不敢去赴梁野舟的约会,就是去知青小组也有所顾忌,她怕给梁野舟带来灾难。她写了一封信叫我转给梁野舟,并要我劝告梁野舟不要到杨有才那儿去找她。

    不知她信上怎么写的,梁野舟看后长吁短叹。

    梁野舟的笛声每天晚上仍然固执地在杨有才屋后响起,哀怨悱恻、凄凄惨惨。杨有才终于发火了,跑过去骂道:我家又没死人,你在这里吹哀乐!你对我意见蛮大的吗!想搞阶级报复啊!今天,你必须给我写检讨!我倒要试试,究竟谁厉害!

    柳玉笛连忙跑过去把红了眼的梁野舟拉开,又给杨有才赔不是,杨有才仍然盛怒难平,要杨卫东把梁野舟拉到大队部去关起来。柳玉笛忙陪着笑脸说:杨书记,您不要生气,领导宽宏大量吗,不要和他这个毛头酗子计较。小梁其实很佩服您的,背地里总夸您有水平呢,又说您人好,是个好领导。杨有才转怒为笑:真的?那还差不多,你们在哪儿能碰上我这样的好书记呀?好吧,就看在小柳的面子上,这回饶了你,但你必须向我赔礼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到我这儿吹这破玩意了,保证不再和柳玉笛来往了!

    梁野舟气愤地说:你也太霸道了!你凭什么不许我吹笛子,不许我和柳玉笛来往?我们都是知青,是革命战友!

    柳玉笛连忙制止他说:梁野舟,不要再惹书记生气了,快给书记认个错吧。

    梁野舟诧异地看着柳玉笛说:士可杀不可辱!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向他认错!柳玉笛苦笑着,拉着他要他向书记认错,梁野舟一下甩开她的胳膊: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丢人现眼!说罢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把笛子砸为两段,拂袖而去。

    光洁的竹笛裂成节节碎片,红色的飘穗像碎裂的竹笛流淌的鲜血。

    书记大笑:砸得好、砸得好哇!

    随着笛子的断裂,柳玉笛的心也被撕裂了。她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半天,书记夫人和杨卫东要去劝她,被书记阻止了。

    每天晚饭后,柳玉笛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飘逸悠扬的笛声好像仍在她的耳边回响。舟舟从来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定是误解她了。她知道舟舟性情刚直、宁折不弯,不能容忍自己在杨有才面前低声下气,但他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呀!

    半个月后,柳玉笛被大队党支部吸收为中共预备党员。

    转眼到了农忙季节,割油菜、砍草籽、栽秧,梁野舟像木头人一样每天跟着大家机械地干活,沉默寡言、心事重重。朱诚实和蒋效儒两个并没有幽默感的人挖空心思地找些笑话想逗他开心,但他始终乐不起来。

    六队和七队,有几块田是靠在一起的。这天插秧也碰到一起来了。隔着田埂,梁野舟和柳玉笛的两双眼睛很快胶合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刻骨铭心的爱、思念、渴望,恨不能把对方整个的放进自己的眼睛里。梁野舟看见柳玉笛瘦了许多,心疼不已,对她的怨恨烟消云散。他知道上次把笛子砸碎伤透了她的心,因为,竹笛是他们爱情的信物和见证。他真想捧着她的脸,吻干她的眼泪,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声 “对不起,我爱你”,然后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但是一道田埂像王母娘娘用碧玉簪划的一条银河,把他们隔在两岸。他的心疼、歉疚、思念只能通过他的眼神传递给柳玉笛,他看到柳玉笛的眼里噙满泪水,他真愿意融化在她的眼泪之中。

    休息的时候,几个大嫂坐在一边聊天,一个说:小柳长得更漂亮了,书记儿子怎么配得上她呀。另一个说:可书记家有钱有势啊,老婆子(即公婆)又会哄,像伺候娘娘一样地伺候小柳,人心都是肉长的,小柳不动心?书记家的条件多好啊,上哪找这样的好人家。我要是有闺女,也愿意嫁到他家。又一个说:你闺女嫁给他,不知人家要不要呢,人家就看中小柳做媳妇,又漂亮又有文化。不如你自己去找书记吧,书记一定看得上你。伴着“哎呀”“哎呀”的叫声,几个大嫂笑得前仰后合。

    声音清晰地传到几个知青的耳朵里,朱诚实和蒋效儒都紧张地把目光转向梁野舟,只见梁野舟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两人正要把话题岔开,梁野舟突然站起来盯着对面,眼睛冒火、拳头紧攥。顺着梁野舟的眼光看过去,只见杨卫东正蹲在田埂上为柳玉笛拍打叮在腿上的蚂蝗,柳玉笛自幼就最怕这肉呼呼的东西,忙把裤腿卷起来前后左右地看,杨卫东假装捉蚂蝗肆无忌惮地在柳玉笛腿上摸来摸去,看上去非常亲热的样子。梁野舟见状,肺都气炸了,大吼一声箭一般地蹿过田埂,扑上去把杨卫东摁倒在水田里,骑在他身上挥舞着拳头发泄着他的仇恨。众人赶快把他拉开,把杨卫东拉起来。

    杨卫东一身泥水,非常狼狈,他恶狠狠地指着梁野舟骂道:你这个臭老九的狗崽子,也敢跟我斗?来吧!说着像头发怒的公牛往梁野舟身上撞去,柳玉笛眼看梁野舟要被撞倒,连忙死死地拽着杨卫东,杨卫东顺势搂住柳玉笛,故意尖声叫道:梁野舟,你看柳玉笛已经是我老婆了,我俩多亲热!告诉你,不许你再和柳玉笛来往!柳玉笛是我的!

    梁野舟的双眼圆睁:你这个流氓,仗势欺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柳玉笛,你这个势利眼,去给他当老婆吧,我算看错你了!

    梁野舟的话像一把利剑,直刺柳玉笛的心窝,柳玉笛感到心里发空、眼前发黑,晃了几下,终于站立不稳,栽倒在水田里。梁野舟惊叫一声,想要上前去抱起她,杨卫东一把把他推开:滚开!有你什么事?说着,叫大家帮忙把柳玉笛放在他的背上,他背着湿淋淋的柳玉笛向医院跑去。

    梁野舟几个人也跟着赶往医院。朱诚实和蒋效儒边走边说:梁野舟你错怪柳玉笛了,她怎么会看上杨卫东那个混蛋?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梁野舟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后悔不该说出那样的混账话。

    到了医院,柳玉笛已经苏醒过来,医生建议给她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梁野舟本想去向柳玉笛道个歉,但杨卫东一直赖在病房不走,梁野舟懒得和他纠缠,几个人离开了医院。

    梁野舟回到知青小屋,躺在床上想着上午发生的事,他相信柳玉笛对他的感情,无论如何她不会看上杨卫东,但是,好像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柳玉笛要给大队书记做儿媳,柳玉笛自己不会不知道,如果是被逼的,为什么又不告诉他?联想到上次她在书记面前那低眉顺目的样子,而且住到书记家不久就入了党,梁野舟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柳玉笛想借助大队书记的权势往上爬?那太可耻、太可怕了!柳玉笛就不是原来的柳玉笛了,不!不会!柳玉笛不是那样的人!梁野舟拼命地摇着脑袋,要把这种想法从头脑中驱赶出去。

    朱诚实从田间赶回来,告诉梁野舟,说生产队长建议他去书记家认个错,书记父子在清河大队一贯横行霸道,打了书记的儿子,估计书记不会善罢甘休的。

    梁野舟倔强地摇摇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事实很快证明了生产队长的担心不是多虑。

    晚上大队党支部召开紧急会议,布置明天召开批斗会的事。批斗对象是黑五类子女梁野舟。罪名是:右派、臭老九的儿子到农村来不好好接受教育,反而殴打贫下中农子女杨卫东,搞阶级报复;侮辱下放知青柳玉笛,破坏上山下乡运动;散布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腐化堕落。这些都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号召全大队社员和知识青年狠狠批斗,揭露他的反动本质,与他划清界限。

    我们第七队的党员暗暗替梁野舟叫屈,为他担心,但谁也不敢站出来帮他说话,一旦站出来,肯定要一道被批斗。生产队长小声地对身边的党员耳语几句,这个党员借口出去小便一溜烟跑到公社医院,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柳玉笛。

    柳玉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大队部跑。她要阻止明天的批斗会。梁野舟一旦遭批斗,他的一切都完了,白的都能变成黑的,而且记入档案,一辈子也难得翻身。而且,梁野舟是个追求人格道德完美的人,他根本不能忍受那些侮辱。她恨自己,给梁野舟惹了祸,她决心牺牲自己保护梁野舟。

    会场上,批斗会的任务已布置完毕,大队书记杨有才两眼暴突,抡起胳膊带头喊起了口号:打倒黑五类!打倒资产阶级的残渣余孽!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

    一时间黑云沉沉,腥风阵阵。

    正要散会,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踉踉跄跄地冲进来,一下子跪在杨有才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杨书记,我认罪!是我……是我叫梁野舟干的,我是主谋,要批斗,就批斗我吧!

    煤油灯下,人们看见是从医院跑出来的柳玉笛。她身穿一套蓝条子才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

    杨有才站起来指着柳玉笛吼道:你捣什么乱?这可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你主谋?那好,我们就批斗你!

    我交代,是我指使梁野舟打的,因为我不愿意和……

    胡编乱造、混淆视听! 杨有才气急败坏地打断柳玉笛的话,他不能让柳玉笛当众把事情的底细抖落出来,只得宣布说:看来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批斗会延期,你们等通知。散会!

    众人走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杨有才父子和柳玉笛。杨有才指着柳玉笛说:好你个小柳,你竟然恩将仇报,差点叫我下不了台!你凭什么替梁野舟承担罪责?梁野舟是罪大恶极呀!我知道你想保护梁野舟,可他罪证确凿,你保护不了的!再说,他对你也恨之入骨,你为什么保护他?

    杨卫东在一边煽风点火:要斗]狠地斗!把他打倒,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柳玉笛见他父子仍然怒气冲冲,一定要置梁野舟于死地,特别是杨卫东,千方百计要报这一箭之仇。和他们顶着干,无异于鸡蛋碰石头,罢了m出去了!于是她拢拢头发,上前拉着杨卫东的手,温柔地说:卫东,我俩给咱爸陪个不是,让爸消消气。你看为了咱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对咱爸影响也不好。再说,一个领导和一个毛孩子斗,都丢了咱爸的身份。

    柳玉笛的话,让杨卫东骨酥筋麻,他趁机搂住柳玉笛单薄的身体:好美人啊,不都是为了你吗。你既然这样说,我爸还不依你吗。说着,臭烘烘的嘴就往柳玉笛脸上凑过去。

    柳玉笛皱着眉头躲过他的臭嘴,假装难为情地说:卫东,你也不分诚。

    杨有才开心地哈哈大笑:没什么,年轻人嘛CCC!玉笛叫我爸爸了。玉笛呀,你可不能反悔,不能耍我们父子啊!我看,你们抽个时间去把结婚证领一下。玉笛,就听你的,再放他一马!如果他还胆敢同我们作对,我可要把他送到大牢去!

    看到杨有才咬牙切齿的样子,柳玉笛不寒而栗。

    一场危机总算化解了,柳玉笛长出了一口气。但是,她的心里又被压上另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吧,她不相信,还有翻不过去的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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