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七夕草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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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一生一世,只有两个人是最爱我的,爱的全心全意,爱的竭尽全力,爱的不留余地,爱的让我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不开心,那就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可是,有一天,当我还在睡梦中时,最爱我的那个人却匆匆忙忙的走了,连一点预感都没有。

    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我的父亲在村头的路口分别,父亲说,孩子,别老想家,我和你妈挺好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委屈了自己。我朝父亲笑笑,我又不是出远门,您放心,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你和妈妈也要照顾好自己,您身体不好,要多休息。说完,我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我看着父亲的眼睛,心里很难受。

    父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了。

    孩子,车来了,你快走吧!父亲催着我。

    我上了车,父亲笑着挥手,我哭了。

    那是个梦境,可是,我却在梦里哭醒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枕头已经被我的眼泪打湿,并且,我还在轻轻抽泣。我这是怎么了?我突然想。

    拿起手机,我看见几个字,5:50.这离我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透过窗户,我看见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密密麻麻。再睡会儿吧,我这样想着。

    我闭上眼睛,可是,心里突然乱乱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起了我刚才的梦,想起了那个养育我的小村庄,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父亲现在干嘛呢?也许,村庄里也下着雨,父亲该不会去工地上了吧,母亲也不会下地干活了吧,像平时,父亲母亲平时天蒙蒙亮就起床,母亲点着炉子,给父亲和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做饭,然后喂鸡喂猪,打扫屋子。而父亲也匆匆吃完荷包蛋后,上工地干活,父亲专门给工地上拉砖拉水泥拉钢筋,父亲干的活很辛苦,很危险。有时候,我对父亲说,等我转正了,你就不要去了,每次,父亲总是笑笑说,等过几年再说。

    就这样,父亲依然每天天不亮,就开着那辆破旧的拖拉机上工地了,可是今天下雨,父亲怎么也该休息休息了。我想。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家里的号码,我一边拿起来,一边想,真是心有灵犀呀,在我想起父母的时候,正好他们也想我了。

    “姐姐,不好了,父亲出事了,父亲出事了”电话里是弟弟的声音,他带着哭腔。

    “怎么了,你好好说,你说清楚点”我吓得大声的喊道,心里慌极了。

    “姐姐,你快叫你们医院的急救车,父亲出车祸了”弟弟哭喊道。

    “啊,什么?”我一骨碌爬起来,我几乎不相信我的耳朵,怎么会呢?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姐姐,你快点啊”弟弟在电话里催着,我这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怎么办?

    但马上我就反应过来,我必须当机立断,不能耽误。

    我本来就在医院的急救中心工作,于是,急救车很快就来接我了。

    从市里到我们县城的路有好几十公里,司机虽然加到了最大马力,但是,我还是心急如焚,我的心要碎了,母亲多病,弟弟在上高中,而我也只是刚刚参加工作,还没有转正,家里的支柱就是父亲,可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竟然出事了,我们的天塌了,我们的世界黑了。

    父亲,你要忍住,你要坚持住!我不断祈祷,不断祝福。

    我看见从车窗里闪过的一道道山梁,一排排树荫,一道道水渠,昔日的情景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当初,是父亲陪着我从这条路上走来的,他用自行车捎我到市里参加升中学的考试,参加数学竞赛,到我长大了,父亲陪着我参加中考,等我考上了中专,还是父亲从这条路上送我踏上锦绣的前程,父亲一次次从这里把希望交给了我,把心愿交给了我,可是,此时此刻,我却要从这里抢过时间,去抢救他,多么让人震惊的事!

    虽然,我已经从这里抢救了无数个病人,我每一次,都能胆大心细的、纹丝不乱的将很多危重的病人从死亡线上夺过来,可是,这一次,不是别人,而是与我血脉相连的父亲,我怎么做到沉着,怎么做到冷静?

    也许,过了这一刻钟,下一刻,我就能看到我的父亲了,司机,你快点儿吧,我要马上见到我的父亲,一刻也不能等,司机,你慢点儿,我怎么也无法面对我的父亲,我怎么有勇气看见爱我的那个人在我眼前,或者鲜血淋淋,或者,再有让我震惊的场面,不可以,不可以,父亲!

    我跪倒在我们疾驰的急救车里,我几乎失去了发出声音了力量,我不住的哭泣,不住的呼喊,可是,嗓子里面仿佛有个东西堵的死死的,我哭不出声来。

    出诊的护士,也是我的同事,鱼儿扶住我的肩头,任我在她的怀抱中哭泣,可是,怎么样的安危,都平静不了我的内心的痛苦。

    父亲,请您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您的女儿就来了,就来救您了。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我想乞求老天爷不要为难我的可怜的父亲,还有我们苦难中的全家。

    终于,急救车在经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半的疾驰,终于到达了我们的小县城医院,医院里还暂时一片安静,也许,大部分平稳病人还在安睡中,那我的父亲呢,他也在他们的行列中吗,他也平稳吧,但愿,但愿!

    我们快速的找到县医院的急诊室,远远的,我就听见了哭天喊地的声音,远远的,我的双腿就已经迈不开了步伐,因为,我在这哭声里听见了母亲的哭泣,弟弟的哭泣,天哪?!

    我几乎用尽了全力冲进抢救室,我看见父亲躺在抢救床上,父亲的脸上额头上,到处是被鲜血染过的痕迹,父亲轻轻闭着眼睛,而那张原本消瘦的脸,此刻越发苍白毫无血色,我看见有医生护士好多人围在父亲的床边,抢救。心电监护、除颤仪、呼吸机等放了一大堆抢救仪器。

    当我看见父亲闭着眼睛的那一刻,我的灵魂的支撑被折断了,我不顾一切扑上去,我扑倒在父亲的身上,父亲,父亲,我来了,女儿来了,父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歇斯底里的哭叫,椅,我要把我的父亲摇醒。可是,他依然没有反应。

    我的举动影响了那些医生和护士,有一个护士试图将我拉开,可是,我怎么忍心,我怎么会同意呢?我一把甩开,不要拉我,我要父亲醒来,我是护士,还有我们的医生,我们来抢救我的父亲。

    也许,是县医院里的医生知道我也是从医的,他们没有为难我,我知道他们也尽力了,可是父亲还是没有醒来,我祈求他在下一刻钟,或者下下一刻钟醒来,可是,希望越来越小了,我们几乎无法控制局面,因为父亲的内脏破裂了,大出血,血压听不到,脉搏摸不着,可以说,父亲由于出血过多,生还的希望很渺小。

    我们医院的医生也加入了抢救,而护士安慰着几乎要崩溃了的母亲,我顺着墙角瘫坐在地上,心被掏空了,我一边在等待他们抢救的结果,一边祈祷,上天保佑我们的父亲吧!

    最后,父亲还是没有醒过来,他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去了。

    我一点点擦洗着父亲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我看见父亲的胳膊上,腿上,还有脚上,有好多地方都被蹭破了,残留着斑斑血迹。

    父亲躺在那里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而他的脸仿佛一张白色的纸一样,单薄,我伸手抚摸着那张小时候亲吻过无数次的脸,浓浓的眉,深炯的眼,高高的支撑所有苦难的鼻梁,还有薄薄的教我唱儿歌的嘴唇,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记得上次回家的时候,父亲还笑嘻嘻的和我开着玩笑,父亲说,徐,等你转正了,我和你妈再到城里看你去,顺便让你带着你妈妈逛逛城里的街,逛逛城里的商场,坐坐电梯,你妈一辈子都守在这大山里,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呢!这场面像是昨天一样清晰,可是,如此简单的心愿,如此简单的幸福,父亲都还没有实现,就已经没有机会了,也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我的心被掏空了,我的心跟着父亲去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在给自己的父亲做最后一件事情。生的时候,我连一双袜子都没有替父亲洗过,小的时候,不懂事,等长大了,该懂事了,却没有了机会,唯一一次,还是最后一次。

    我一点点尽着孝心,一点点将我的精神彻底击垮。

    父亲就这样与我们彻底无缘再见了,我爱着父亲,我恨着父亲,我恨他就这样狠心急匆匆的丢下了我们。

    邻居说,也许,父亲走了,是解脱了,他太累了,是休息了。

    我愕然。

    出事那天,天虽然下着雨,但父亲依然开着拖拉机上工地去,他想雨小,不碍事,多拉一趟沙子,还可以多挣点钱,这样,弟弟上学的钱就不愁了,还有,可以暂点钱,给我当嫁妆。

    就只是这样简单的想法,这样伟大的想法,老天爷都没有放过父亲。父亲有一次在工地上干建筑活的时候,被一大块石头砸到头上,后来得了脑震荡和长期性的头痛。

    那天,上工地的路上,由于淋了点雨,父亲的头疼病又犯了,他下意识的用一只手去护着头,谁知,路面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打滑,拖拉机就这样翻到了沟里,路人看见才打了县医院的急救电话,被接到了医院。

    这些事,我是后来才知道,就连父亲的头受伤,得了脑震荡,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有一次回家,看见父亲抱着头,我说去看看,父亲只是说,感冒不要紧。原来,他只是为省点钱,也为了让我和弟弟放心,一直瞒着我们,到最后,竟然成了最大的隐患。

    父亲的一生活的辛苦而艰难,他没有吃过一顿美味佳肴,几乎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就是在离开我们的那一天,父亲依然穿着那件洗的发白了灰色中山装,记得,这是我在考上中学,父亲送我进城的时候,让裁缝做的,父亲穿着这件中山装,送我上了中学,上了中专,送我参加了工作。到最后,依然穿着它离开了我们,永远的离开了人世间。

    我的内心的痛苦和内疚吞噬着我,也许,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为什么,父亲早早有病,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个护士,不及时提醒父亲去看病?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太迅猛,使得我的本来贫困的家庭,更加艰难。而我,是父亲的长女,无论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得像父亲一样,顶住!

    父亲走的那天,也许,他也感觉太着急了,还有许多许多事,都没有安排好,还有好多好多话都没有说,有好多好多幸福的时刻还没有等到,于是,便在梦里给我说,孩子,要照顾好自己,父亲,您活着的时候,没有安心的、悠闲的、舒坦的过一天,而现在您要走了,请不要再挂念我们,不要担心我们,请您放下这短暂生命中的风尘疲惫,安心的去吧,我们全家会在您的保佑下,平安、健康的!

    父亲,一路走好!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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