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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顾士礼的房门探进了一张含羞带笑的芙蓉俏脸。

    “盼儿!”顾士礼乐巅巅地迎上去,把女儿搂在了怀里,一张老脸激动不已。

    “爹爹,何事这般欢喜?”顾盼汐望着高兴的老父,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爹爹好像是未卜先知似的,她欢喜,他也欢喜。只不过,待会儿要开口和爹说梅遐的事儿,她还是有些害臊。看爹爹的模样,莫非,他已经知晓了?许是夏心那丫头在爹那儿嚼耳根子了。

    “盼儿,太好了。”顾士礼的声音颤悠悠的。

    “爹……”顾盼汐娇羞地别过头去。

    “盼儿,我们马上动身好吗?”

    动身?顾盼汐愣住了,“爹,这是怎么一回事?”笑容在她脸上凝固了。

    “咦?盼儿,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可以会京城了!本以为,爹只能在异乡终老,想不到啊……我们马上就走!”

    回京城……爹好欢喜……顾盼汐怔怔地站着,老父饱经风霜的脸庞喜气洋洋。刹那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爹,你不是被贬的吗,为何……”

    “多亏了王尚书!他四方游走,终于感动皇上,虽然爹不能官复原职,但是,可以回京终老,爹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爹,我……”顾盼汐咬住了嘴唇。爹如此这般地想回京城,她要如何开口,说自己想留在岭南呢?

    “盼儿,王尚书的大公子向我提亲了,你意下如何?”

    提亲?顾盼汐一时有些发蒙。提亲的人不是梅遐么,为何又变成了王东临公子?

    “王公子中意你,王尚书又对咱们有恩,你和王公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盼儿,你可愿意?”

    “啊……”顾盼汐一阵茫然。愿意什么?她不明白……心好乱、好乱……

    “盼儿,莫非你不愿意?”顾士礼惊讶地望着女儿脸上迷惘的神情,“那就算了,爹回绝王家好了!”顾士礼坚定地说。

    顾盼汐闭上眼睛。即使是阖上双眼,爹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依然历历在目。王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把回京和成亲夹在一起,傻子都晓得,成亲是王家提出来的条件。能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吗?

    恢弘的京城和秀丽的岭南,在她脑海里旋转,梅遐黝黑俊逸的脸正冲着她微笑着。顾盼汐睁开了眼睛。

    “盼儿,回不回京城是其次,关键是你快乐。爹年纪大了,只盼着唯一的女儿高高兴兴的,嫁户好人家,其他的,爹一概不理会。”顾士礼慈祥地抚着顾盼汐的乌发。

    对啊,爹爹年纪大了,难道,连想回京城的愿望,做女儿的都无法满足吗?顾盼汐心中凄苦。她倏地抬起头来,“爹,你说什么哪,我们回去吧。那王东临公子人品出众……女儿为何不能嫁给他?”

    “盼儿?”女儿的举止有些奇怪,顾士礼狐疑地望着她。

    “爹,我们何时启程?”顾盼汐嫣然一笑,美丽如异葩初现。

    “盼儿……我们此刻走,到了京城,兴许,梅花就该开了。”顾士礼双眼望着北方,悠然神往。

    梅花……

    顾盼汐的眼睛很亮很亮,隐隐透着些水汽。

    水濯之家中——

    “白菜妹子,再拿一瓶酒来!”梅遐醉醺醺地叫着。

    “嘿,你这旱鸭子!不许再喝了!我家的酒是白菜妹妹亲手酿的!让你这鲸吞牛饮的,真是糟蹋了!”水濯之一把夺过梅遐手中的酒碗。

    “小气!成了亲的人还这般小气!哈哈……”梅遐嘿嘿笑着,醉态可掬。

    “我说旱鸭子,今儿个你是怎么了?敢情是你那顾小姐不理你了?”水濯之扬起眉毛,笑嘻嘻地问。

    “胡说!盼汐才不会不理我咧……”梅遐双目圆睁,可是,立刻就泄气了,“这五天,她都没来见我呀,我在聆风亭里等啊等啊,就是见不着她的影儿;到顾家去找她,总是被管家和夏心赶了出来……”

    “敢情是你得罪人家小姐了。”坐在一旁的白蔡给梅遐倒了杯解酒参茶。

    梅遐端起来一饮而尽,大叫一声:“好酒!”

    水濯之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连参茶都可以当成酒,看来梅遐醉得不轻。

    梅遐放下杯子,右手托着腮帮子,喃喃地说:“我思前想后的,没有得罪她啊,充其量,不过是说要上门提亲哪……可是,她连见都不愿见我,我怎么上门提亲啊……”

    “呆子!”水濯之抛出一只杯子,杯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梅遐的脑壳上。

    “哇,书呆子,你找打啊!”梅遐双目一瞪。

    “你才找打!一旦有人上门提亲,大户人家的小姐是绝对不会再见对方面儿的,你才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顾小姐,正事不去做,聘礼准备了吗?”

    “哎呀!”梅遐一拍大腿,“盼汐说她先跟她爹说说,叫过我备齐聘礼的……”

    “那你备了没有?”白蔡笑眯眯地问。

    “没有……可,我不晓得她喜欢些什么啊,我还没有机会问问她咧……”说着,梅遐“普通”一下伏在了桌子上。

    水濯之和妻子白蔡对望一眼,不住地摇头,“梅遐,你怎么少了根筋哪!这年头,还有你这么一窍不通的蛮牛哇……唉,算了,我水濯之送佛送到西,好好指点指点你罢了。”

    “白菜妹妹,拿三杯参茶来!”白蔡应声而去。

    水濯之捏着梅遐的鼻子,“咕嘟咕嘟”连灌了他三大碗,“旱鸭子,清醒了吗,告诉你,上门提亲,应该这么着……”

    两天后,梅遐兴致高昂地在家中准备着。

    “十二少,门外有人求见。”管家入室来报。

    “啧,请进吧。”梅遐不耐烦地说,真是的,他正在比对着丝绸店送来的样板,忙着咧。

    “梅公子……”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梅遐抬头一看,夏心提着一个篮子,怯怯地站在门外。

    “咦?夏心,你怎么来了?”梅遐诧异地说,“是盼汐让你来的吗?哎呀,我这正准备着聘礼,都让你瞧见了,你可别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他乐呵呵地笑着。

    “梅公子,我……”夏心踌躇着。

    “咦,夏心,今日何故不叫我臭苍蝇了?呵呵……”梅遐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小姐……小姐让我带这些东西给你。”夏心揭开篮子上罩着的布,满满一篮子水果呈现在梅遐眼前:有挂绿荔枝、有石硖龙眼、有鸡心黄皮……

    “夏心,这……”梅遐愣住了。

    “公子,夏心按照小姐的吩咐,尽量把果子备齐了,可是有一两样,过了季节,实在是找不到。”夏心垂着头,小声说道。

    “可是,夏心,你找这些果子来,到底是为什么哪?”一阵不祥的预感浮上心田,梅遐的心抽紧了。

    “梅公子,我家小姐,她……”夏心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了?”梅遐激动地站起身来。

    “她……她走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夏心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走?走去哪儿了?”梅遐的声音发颤。

    “回京城了。吏部王尚书出力让老爷得以回京,小姐跟着他回去了……”

    “可盼汐她为何不告诉我?我不明白……”梅遐一片迷惘。

    “公子,是你不明白,小姐要回京嫁给王尚书的大公子。”夏心“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过去最喜欢王东临公子了,王大公子斯文大方,和小姐简直是一对璧人。可是,小姐心里真正中意的人却是眼前这肤色黝黑的梅公子,这些天来,小姐表面没什么,可是,她心里难受得很……夏心泪眼??地望着梅遐,梅遐脸上痴痴迷迷的,凄楚苦痛,原来,梅公子心里也好难受,就像小姐一样……夏心的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扑哧扑哧”一个劲地往下落。

    “为什么……为什么……”梅遐痴痴地呢喃着,猛地,他扬起手来,一掌拍在的桌子角上,坚硬的花梨木桌子被他削下一个角来。

    “公子,请保重!”夏心惊慌地叫了起来。

    “保重?我如何保重?她让你送这一篮子水果来是为什么?我不明白!”梅遐把夏心提来的篮子狠狠掷在了地上。鲜艳的果子滚了一地。

    “是小姐说让公子保重的。与公子相比,小姐更重视老爷。她说,她无法嫁给公子,请公子莫要强求。还有,小姐让我跟着公子,照顾好公子,给公子找个好姑娘……呜……小姐……”夏心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又哭开了。

    “哈哈哈哈……”梅遐仰天大笑,凄厉的笑声震得屋顶的瓦片??作响,蓦地,一口血箭从他喉咙里射了出来。

    “公子!”夏心又惊又怕,忘记了哭泣。

    “顾盼汐,你以为我可以再找旁人吗?曾经沧海!曾经沧海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的红颜不见……梅遐闷咳一声,颓然坐倒在地上。

    正月十五,京城里飘起了朵朵白雪。

    顾盼汐披着狐皮斗篷,心不在焉地在元宵灯会上走着。

    “小姐,那灯笼真好看!”替代夏心的丫鬟兴致勃勃地叫了起来。顾盼汐扫了一眼,脸上现出淡淡的微笑来。

    “小姐,你冷吗?”丫鬟关切地问。小姐自打回京就这么淡淡的,兴许是畏寒吧。

    “不冷……”顾盼汐平淡地说着。从小在京城长大,她习惯了,京城的冬天是寒冷的。不像那山清水秀、温暖明媚的岭南。

    岭南啊,岭南……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姐,我们吃冰糖葫芦好吗?”

    望着小丫鬟兴冲冲的脸儿,顾盼汐点了点头。小丫鬟连蹦带跳地挤进了人群中。

    鼎沸的人声在四周响起,热闹的人群越发显出了顾盼汐的落寞。下意识地,顾盼汐向僻静处走去。

    几个月了?她记不清了。从岭南回来,她就这么恍恍惚惚的。也难怪,她把魂儿留在那里了。她的魂儿在岭南,陪伴着梅遐。

    开春,她就要嫁给王东临公子了,前日,王家差人送来了聘礼。顾士礼很高兴,他认为,王公子是可以把女儿托付给他的好男人;顾盼汐呢,一直强颜欢笑——她不愿意让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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