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驻地就在王家古城子村。所有公社机关的青砖青瓦房都凑集在一条东西大街上。冬天的寒风把所有的树木剥去了衣服,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孤伶伶地立在一片片土屋草房中间。刘四和香翠没去医院,只是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在灰冷的色调下,整个村庄萧条灰旧却显得空阔疏朗。他们感到自己就像从笼子里放飞出的鸟儿,在宽阔的街道与高远的苍穹之间,惬意自由地飞翔。刘四也像换了一个人似地,冬天艳丽的阳光舒展着他满脸的愁容,从堆集的皱纹里渗露明亮的快意。他从小摊上给香翠买了一包瓜子,让香翠磕着。瓜子皮在暖暖的阳光里欢畅地飞舞着。“死样!你两眼盯着我干什么?”香翠看到刘四用愉快的目光望着她,娇柔地骂到,“咋?换了个地方,就不认识自己的老婆了?”刘四就嘿嘿笑。“你的样子真好看!”“瞧你那个憨样!”

    两人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已是中午。他们相互对望着似乎在问:该回去了吧?他们一想到回家,又想到了死牛的事,刚才飞翔着的心情开始坠落下来,又要陷入黑冷狭窄的笼子里。香翠看着刘四渐渐灰暗下来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就干脆地说:“好容易出来了,就痛痛快快逛一天,多少年没有这么舒心了。”刘四心里何尝不这样想啊!他真的怕回去。他恨不得逃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走,先到路边那家包子铺吃包子去。”“我看咱还是……”“瞧你那点臭出息,先填饱肚子再说。痛快一天算一天!”他们正拉扯着, “两位同志,刚出笼的狗肉包子,不来一笼?”店伙计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听到叫“同志”,心里忽然一阵激动,感到自己也有了尊严。他们兴奋地对视了一眼,就痛快地进去了。

    他们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面对着黑乎乎冰凉的夜色,他们感到生活又黯淡下来,又体味到了现实生活的冷酷与黑暗。刘四要到饲养院去看看,被香翠一把拽回来了。“怕什么,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他们爱咋地咋地,找了你再说。”

    吃了晚饭,香翠让花妮上烧了一锅热水,说让刘四把身上好好洗洗,别整天带回一身牲口味,也把家当成饲养院了。孩子们都看着刘四笑,刘四也看着他们笑。

    刘四洗完澡就被香翠拖进被窝里。这还是几年来两个人头一次一起睡得这么早。两个人都睡不着。刘四趴在炕沿上抽着烟,还想着白天的事。一股股青烟不断地从鼻孔里惬意地跑出来。香翠仰着身子躺着,睁亮着眼睛看着屋顶,心思还留恋在白天快活的时光里。“刘四,你说我们以后的日子能象今天这样该多好啊!我是多么想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说着她就转过身把白嫩的胳膊自然地搭在了刘四光着的脊梁上,又情不自禁地把胸脯贴了上去。刘四感到老婆的胸脯是那么柔软温暖,就像白天照在脸上的阳光,就忍不住用手揉摸着。人活的是一种心情。一旦心情好了,酸咸苦辣也会变得香甜,愁苦悲愤也会变得快乐。一天自由愉快的心情,让此时的刘四与香翠不仅感受到了生活的快乐,同时也体验到了夫妻之间的快乐。他们很自然地抱在一起,很自然地融化在一起。在香翠欢快地叫声里,刘四忘记了队长和槐花。他感到香翠的叫喊声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呼唤。这种呼唤也唤醒了刘四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应有的本能。他的那种本能只是被屈辱痛苦的生活压抑了,一旦被解脱出来,还是那么旺盛炽烈。在香翠一阵阵快乐的叫喊下,刘四感到自己还是一个男人,一个健康的男人,一个可以让女人快乐的男人。

    一个快泯灭的欲望终于在这一瞬间苏醒了、爆发了。刘四也发出了畅酣淋漓的叫喊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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