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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靖带她移出屏风后,将她按坐在寝房内的圆桌前,从一旁矮柜里拿出一块干净长布,还有一个黑箱子,箱子外型和大熊像化妆箱,他将长布和箱子搁上圆桌,掀盖拿出一面化妆镜,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当真是化妆箱,而且里头什么都有。化妆用的刷具、口红、眼影盒、腮红盒、粉饼等等统统都有,这不是他那年代在用的东西呀。

    「自然是买的。大街上一家卖女子用品的店铺,里头全是女子喜爱的物品,老板娘同我说现代女子都喜爱这个,我便买了来给你。」他一面道,一面拿起干布擦着她湿发,见真有几绺发丝和抹胸系带缠在了一块,他低脸,专注地解着。

    接着将她发丝往前拨,解了她抹胸衣带,重新打上结,再拉过中衣,在腋下打了结。他眼神只盯着该盯的地方,可指节不免碰上她裸肤,她红着脸,透过镜子瞧身后的他。

    「师父以前常帮女子系衣带?」

    「娶亲后才做这些事。」说罢,从箱子里找出眉刷,沾了眉粉,另一手轻抬她下颔,说:「她喜欢我为她画届,总说我画得比她好看。不过今日这些用具我头一回使用,不怎么习惯,你将就点了。」

    她明白他口中那个「她」指的是他生前的妻子。原来他生前是这样浪漫的男人,为妻画眉呢。「师父还想着她吗?」

    「想。」他细细描着她的眉。

    她有点失望,却仍带着笑容道:「真羡慕她,有师父这么好的丈夫。」

    他愣了愣,声嗓微哑:「会有的。将来,你也会有丈夫。」

    可是她喜欢的是他呀,他真的感受不到吗?抿了抿唇,她问:「今天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做这身打扮?」还让他亲自为她上妆。

    钟靖一顿,抬睫望进她眼底,半晌,他徐声道:「从未正式收你为徒,可你也没少喊过师父,今日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让她漂漂亮亮地去投胎。

    闻言,她笑咪咪的,心里很是欢喜。「所以你是真的认我这个徒弟是吗?那我不必再回伯公那里了吗?」

    「不必。从今而后,你无须再回到那福德庙。」

    「所以我就是跟着你了?」她眼眸亮晶晶的。

    对上她晶亮中又透着毫不掩饰的情愫和眷恋神色,钟靖直起身子,负手望着窗外。「你想跟着我么?」

    「想呀!跟着你有得吃、有得穿、有钱花,还能学法术,当然想跟着你。而且我、我对你……对你……」

    「前几日,你痛嚷着想投胎。」似明白她接下去会说出什么,他出声阻挠。

    巫香兰愣了下。「我有说我想授胎?」

    「你说你后悔,你不想修练,也不想当阴官,问我能否去投胎。」

    她想了想。「我忘了我说过这种话,那一定是当时痛昏头了啊。」倏然想起受伤前的事,她仰着脸蛋,看着他线条刚毅的下颚,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希望我去投胎吗?是不是因为我那样帮着邱国彰,你还生气着?」

    他拿过搁在柜上、叠放整齐的外衣,拉起她,为她套上。「不气。你毕竟是出于好意;可阴阳终是相隔,他不能留在阳间照顾他母亲和孩子。」

    看着他好看的手细心地整理着她的穿着,她问:「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下地府接受审判。刑罚后,还能转世投胎。」

    「他还要被罚呀?」

    「自是应该。你那年代杀人不必偿命的么?」

    「当然要啊。但就是觉得他很可怜,他也不是真的坏呀。」

    「若我同你说,他妻子被判入铁树、拔舌、剪刀、冰山、油锅、蒸笼等狱,每日被吊于铁树、被拔舌、剪十指,再上蒸笼、裸身上冰山、热油锅炸,每狱所受之苦皆是前一狱的二十倍,这么反复不知得几千年才能受完罪刑,你心里是否好过些?」他平铺直述,她听得胆颤心惊。

    「哇……这、这么惨?」每天都要来上一回,光想就头皮发麻。

    「自该如此。所谓因果,便是如此。无论生前做过什么,死后都是得还的。再如何懂欺瞒术,欲欺瞒城隍甚至是十殿阎罗,终也会被查出,那是罪加一等。」他整了整她衣领,道:「好了。」

    被转移心思,她忘了她没能出口的表白,低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又抬起两袖看了那宽垂的袖摆,笑问:「我穿这样好看吗?」

    他眼眸深深,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轻扯唇瓣:「好看。」

    「真的吗?」巫香兰微昂下巴瞧他。被心上人赞美,心花朵朵开呀。

    「当真好看。」盯着那双亮晶晶的眼,他心尖一抹酸疼。

    「那以后都穿这个给你看!」她喜孜孜转了个圈,自顾自地说着。

    「以后么……」他低眸,喃语。

    「今天穿这样,到底是什么事啊?」巫香兰忽然想起他又要她沐浴,又让她换上这身新衣,难道只是他一时兴起?可他不是这种性情。

    钟靖默了默,道:「随我来。」

    她随他走到前厅,一桌子菜和点心,她讶问:「今天什么日子?你生日?」

    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他捧着酒杯,盯着杯里微荡波纹的酒水,静默了良久,才听得他嗓音淡淡:「你的生辰。」

    「我生辰?」她嘴馋,捏了块白糖糕塞进嘴里,鼓着颊问:「我生日不是今天啊,但我其实也忘了哪天了啦,反正从来没人记得我生日,我也没过过生日,久了也就忘了。」又捏了块桂花凉糕。真好吃!

    见她一脸满足样,他轻轻笑开,带着一丝疼痛,带着一点罪恶感。姑娘家的心思从不掩饰,他怎会不懂,只是阴间生活如此寂寞,怎能要她相陪?

    「忘了就忘了,就将今日当作你生辰,往后每年这一天,你都可以庆祝。」举杯,他又道:「这一杯,我敬你,望你日后聪明灵巧,福禄永久,一生无需劳心劳神。」仰首,酒杯见底。

    觑着他泛着水光的唇,她心口发胀,一种温热的感觉令她感觉自己像是还活着。原来死魂会哭、会笑、会痛,也会有这么感动的时候。她想,就这么一直当死魂,跟在他身边的生活一定很不赖。

    「谢谢。」她声嗓微哽,学他举杯,抿了一小口后,紧皱了下眉头,随即笑开。「不好喝。我当初怎么会喝酒喝到溪里去呢?啊,我知道了!」她笑咪咪地抬眼,望着他。

    「嗯?」他盯着她发亮的眼。月华的眼没她大,眼神温柔羞怯,而她的眼睛大又圆,总是亮晶晶的,特别是看着他时。那么转世后呢?她又会是何模样?

    「一定是为了遇见你G。」她说完,红着脸儿低眼啜酒,小口小口抿着。

    他一窒,心口流窜着难言的滋味。他瞪着她瞧,眼中几分狂乱,似是陷入矛盾间,她令他很苦恼、很苦恼似的。

    「怎、怎么了?」感觉到他的注视,她抬眼对上他阴郁的眼眸时,微微心惊,却有一熟悉音嗓在屋外响起。

    「钟将军,老朽奉命前来,您——」

    「伯公!」听见那微带沙哑的嗓音,巫香兰身子一旋,欲上前开门。

    「咚」地一声,她踩着了裙摆,跌了个狗吃屎。有够糗的啦9好她本就不是气质淑女,裙摆一撩,她爬了起来,低眸拍了拍裙面,未瞧见身后一只探出的大掌又缓缓收回。

    也罢,总是要放手,又何必去扶她一把?钟靖望着拍完裙面的她,提步往前奔去,这回聪明了些,懂得稍撩高裙摆了。

    一拉开门,见着屋外那拄着拐杖的老人家时,她奔了过去。「伯公!我还想着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这不是来了吗!」福德笑咪咪,胖脸依然红润福泰。「伤好了吧?」

    「早就好了。」

    他点点头,瞧了瞧她。「今日不大一样哩。」

    「好看吗?师父送的。」她得意地摆了个姿势。

    「好看。这人啊,只要心地善良,面相自然就好看,面相好看,穿啥都好看呀!」他搓了搓胡,道:「穿漂亮一点,开开心心去投胎,下辈子转生好人家。」

    「啊?」巫香兰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目光越过她,直视后头门后那俊秀身影。只见那人沉郁地看了他一眼,摆手一挥,大门轻轻掩上。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一叹。

    「知道什么?」她瞧着福德神,见他目光落在自个儿身后,她转首,纳闷地问:「你在看什……师父,做什么关门啊?」她欲上前敲门,却听身后人开口。

    「香兰,时辰差不多了,你该跟我走了。」福德神唤住她。

    「去哪?」她回首,蹙着眉心问。

    「转世投胎。我来带你去地府。」

    她愣了愣,道:「谁说我今日要去投胎的?你记错对象了。」

    「我怎么会记错?一殿阎王可是讲得清清楚楚,要我引巫香兰的魂回地府。」

    「可是师父明明说我——」她倏然止声,蓦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原想说师父说她不必再回福德庙,她还想说她可以跟在师父身边了,可他哪里允诺过她可以留在他身边!他只有说她不必回福德庙,所以……他早知她今日要去投胎?

    她心里一急,上前拍着门板。「师父!伯公说我要去投胎,是不是真的?」

    一阵沉默。

    瞪着门板看,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心口一沉,又拍门板。「我是不是真的得去投胎?你开门,我要听你说!」

    「香兰,走吧,误了时辰可就要错失这个机会了。」福德催了催。

    「师父,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投胎?不是要让我修行的?」她拍着门问,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反应,她一恼,气一提,便要穿墙而入,却「叩」地一声,被硬实墙面撞得弹了回

    来,额头生疼。「将军不让你进门,你撞破头也进不去。」怕是施了法了。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巫香兰捣着额头,拍着门板。「师父!开门啊!」

    「香兰,走吧,晚了可就得再等啦。给你找的这户人家家境优渥,双亲是高知识分子,性子都很良善,虽说夫妻俩已有两个儿子,但盼着有女儿,求了好多年终于缘分到了,你就去和他们生活,相信会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像这样的机会不是时常有的,别错过了。」福德睇着她,难得敛起笑容。

    「当初不是让我选择入枉死城或是修行然后升阴官的吗?怎么突然又要我去投胎?你们阴曹地府的官员做事都这样反反覆覆吗?」

    福德傻了傻。当然不是反反覆覆,那是阎君怜惜前生的她,才让她这世有所选择。她当时若选了枉死城,便不会再与钟将军有所牵连,那表示他俩情缘也就这样散了,偏偏她选的是留在阴间修行,那表示他俩是有这缘分的。

    但这些话哪能对她说。于是,他道:「也不是反覆,是那时阎君念你孝顺、善良,有此功德得以觅得好人家投胎,但当时并无适合你的人家,才让你选择,现在有这么好的投胎机会,自然先排给你呀。」

    闻言,她怔怔然。投胎好吗?细细想来,这里会让她眷恋的并不多,邱奶奶年纪大了,再活应该也没几年,死了后也会去轮回;品晏会长大,会有新朋友,也会慢慢有能力照顾他自己。再说人鬼殊途,她也不能常去找他;伯公待她极好,但有大花陪伴,有没有她跟着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至于身后屋里那人……她想跟着他,可他不让她跟的话,她也只是单相思……这样想来,投胎好像也不差?

    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对着门,道:「我知遒了。原来就是要把我送走了,你才买衣服送我,又弄那一大桌子菜,其实心里很高兴可以把我这个惹事的赖皮鬼送走。说什么生辰,因为等一下就要投胎了,以后的今天当然就是我生日;因为缠着你认你当师父,你怕我真缠上你,所以一知道我要投胎就很欢喜对吧?那也不必对我那么温柔啊,我还以为……」鼻头一呛,水花花的眼泪滚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点喜欢的,原来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啊。」

    她拍了下门板,又说:「既然你那么希望我离开,那我现在就跟伯公去地府。听说投胎前要喝孟婆汤的,喝了之后就会把这里的日子都忘光光,把你也忘掉。我不知道这样子的意义究竟在哪?喜欢一个人了,又要把他忘掉,那为什么会有喜欢这种事呢?对!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就算明白你心里惦着你生前的妻子,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然后我要带着这份喜欢去喝孟婆汤,喝了就忘了,但是你会一直记得我曾经这么大声地对你说我喜欢你。」

    巫香兰静了静,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她垮着肩转身。「伯公,我们走吧。」

    见她沉着脸,全然没有那种死魂可以投胎好人家的兴奋,福德神叹口气,道:「你这样跟将军说话重了点,他买新衣给你、备一桌菜,也是望你吃饱穿暖地去投胎。依他那种性子还怕你缠着他吗?值可以不理会你的。在阴间的日子其实并不有趣,我还有大花作伴,倒挺好过的,但你瞧他虽是伏魔大将军,可身边有朋友没有?恻啊,他总是那样孤单,兴许是不愿你过着同他那般的生活,才盼你去轮回转世,享受七情六欲的完整生活。」

    「我知道,但就是气,气他用这种方式。把门关起来做什么?他为什么不在我醒来时就告诉我?那样的话,这两日我也还可以多看他几眼,甚至多和他说些话的,结果这么突然,我连告白都只能对着门板说,他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啊!」

    福德搓着白胡,道:「对他好一点又如何?只是增添伤感。走吧,去了十殿,转轮王会送你上孟婆那儿,喝了她那碗汤,你就不难过了。」两道身影慢慢淡去,未留意到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扉,曾经开了又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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