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中,我认识了毅,我的上司,公司的总经理。毅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很俊朗。毅很和蔼,对待下属很照顾,对我就更为照顾,从他的眼眸中,我读懂了他对我的好感。但我没有接受他的倾慕,因为经历了一次痛苦的爱情,我的心像被封锁在冰窖里,对于爱情,我看淡了。况且,从同事那里,知道毅已结婚,还有了三岁的女儿,我本来就鄙视情妇之类的事情,况且看到严薇表面光鲜,内心孤寂落寞的生活,我是万万不敢接受毅的感情的。

    秋日渐渐来临,袅袅的秋风染红了枫叶。一个周末,我骑着脚踏车,去了郊外的枫树林。红通通的枫叶,一叠一叠地,在哀哀的秋风中,不断零落,染了一地的红。我轻轻地踏在铺满地的落叶,脚下“扑吱扑吱”地响,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裙的裙摆随着风儿飘摇,与风中纷飞的落叶溶成一片。四周很幽静,虽然不是没有任何声音的静,但在这片大大的枫林里,四处没有喧嚣杂闹的人群,连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鸟也是少见,像在寂静的夜晚,风儿的声音、落叶的声音、我脚步的声音,和被我踩着的落叶沙沙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晰。这样的静显得有些可怕,我幻想着电影里面,阴森森的林子,四周的树木顷刻间都变成面目狰狞的野鬼,在四处摆弄着身姿,伸出长长的手在对着我抓来,我心中一阵一阵地凉,皮肤耸起了鸡皮疙瘩。我害怕极了,蹲下身子,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任由这些手儿在我身上抓来抓去。半晌,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了一阵阵凄凄的哀鸣声,我从幻境里被解救了出来。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放眼望去,一只孤雁在远远的天边飞来飞去,似乎是在寻找着同伴。我触景生情,弯下身,拾起一片飘零的枫叶,回忆昔日与男友在绿树红花中嬉戏的情景,黯然伤神,泪珠儿喷涌而出,点点低落在枫叶上。正当我沉浸在如诗如画的悲秋的意境中时,完全没有察觉我已成为某人眼中的美丽风景。待到我打算离开时,回眸一看,不远处有一俊美的男子在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匆匆离开了。

    之后,我也不再想起这件事。直到有一次,一位同事叫我陪同去看画展,我却在一副画中见到了我的影子。在一副画得很好看的画中,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枫林中,微微低垂着头,手中捧着一片落叶黯然伤神,四周是纷飞的枫叶,天际边有一只孤雁在山的那边徘徊。我很惊讶,居然不知不觉就成为画中的女主角。

    “你很美丽!”从我身后传来了富带磁性的男子的声音,我回头,看到一位俊美的男士。样子有些熟悉,可我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没有征得你同意就把你画在了画上,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低声说。

    我恍然,记起来了在哪见过他,就在那片红通通的枫林里。

    自己居然能成为画中的女主角,我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可是外表却假装镇静地说:“虽然有些侵犯了我个人的肖像权,但我还是感到很荣幸!”

    那男子微笑了下,说到:“能认识一下你吗?美丽的女主人,我叫子岩。”

    “杨思雨”我答道。

    “子岩,怎么说不见你了呢,原来你开溜来见美女了,客人们等着你呢!”从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我回头望去没见到一个男子朝我们匆匆走来。那叫子岩的男人跟他说到:“你老爱打趣人家,也不看诚,这么唐突,人家会不好意思的。我是来见一见画中的女主角的。”

    那男人看了看我,接着又看了看画,赞道:“哎!真是画中如人,人如画中人!绝了!”

    说完,子岩和那男子一同离开了。

    没过一会,女同事来找我,看到了画中的我,她又是惊讶,又是羡慕。从她的话里,我才知道,这叫子岩的男人是位有名的画家。

    之后,我也不再去想这件事。只是,在一次舞会上,又偶遇了这位叫子岩的人。他从一堆人群中就眼尖地找到了我,邀我与他共舞。我们在舞池上跳着优美的华尔兹,迷住了大家,所有人都停下了舞步,观看着我们。就这样,像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我邂逅了白马王子,只是,为我们牵红线的不是那双有魔力的水晶鞋,而是一副画。

    子岩很会画画,但除了会画画,他还会写诗,很美很美的诗。他把一首首诗送给我,是为我而作的。我感到无比的幸福。这段时光,快乐得像生活在天堂里,穿着水晶鞋不断舞蹈。日子是如此的浪漫而略带梦幻。

    除了子岩,那位叫毅的上司对我也特别地呵护和疼爱。同时被两个男人关爱的我,幸福得快要变成真正的童话。

    我快把严薇忘却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个电话,说话声很急,说有要紧的事,要我尽快去她那里一趟。我去了,才明白,原来我父母去了郊区我以前住的小楼找我,可惜我早已搬家了。父母不懂我搬到了哪,一直找不到我,好心的严薇留住了他们两个,细心照顾着,并帮忙寻找,但我离开小楼之后就没有告诉过她我的地址。她是从我小楼里的一个旧抽屉才找到我的手机号码。也是,之前我只告诉我住的小楼里的电话号码,手机号码没有给过她,对她,我有所保留,没有足够的真诚。父母对我连连夸严薇。我给她道了谢,就接父母回市区了。走之前,我留给她我的住址,告诉她,如果有空,来看看我。她说好。

    之后,严薇也不再给我打电话。我也一直幸福地生活在我的梦幻里。直到春节来临。我出差不能回家过年,给父母寄了厚重的年礼和一笔钱,我就去外地出差去了。我本打算除夕回来,但机票卖完了,我只能坐火车赶回A城,回到A城时,已经大年初一。在列车上过除夕,我有些纳闷,也很遗憾。回到我的房门外,我突然发现严薇坐在门前,冻得瑟瑟发抖。

    我问她怎么了,她大概是冻坏了,半天说不出话。我把她扶进屋子,大过年的,冻得像冰窖里一样寒冷,而她只披了一件外衣,穿得很单薄。我打开暖气,调了最大温度,还给她批件厚厚的毛毯。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我心酸酸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可我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问她有没有吃过饭,她无力的摇摇头。我跑到厨房,打开冰柜,给她做了饭。饭做好了,我扶她走到餐桌旁,给她盛了饭,然后和她一起吃了。我不断地给她夹些菜,就像当初她对我一样。

    吃完饭,我在卧室铺了被褥,让她睡下,之后回去收拾餐具。忙完了活,我走进卧室,见她已起来,蹲坐在被褥里,望着窗静静地发呆。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沉默,半晌才说,她被赶出来了。我急切地问,你被谁赶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她慢慢地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原来,严薇的先生担心严薇一个人过节寂寞,就偷偷跑来陪她。结果被太太追踪而来,发现了严薇,哭打着把严薇给撵了出来。那先生有些无可奈何,没有帮到严薇。严薇什么行李也没带,也没钱搭车,一个人跑了十几里路,才按着我留给她的地址找到了我的住所。

    “严薇,这么说你跑了一夜,又在我门口等了一天。”我疼惜地把她搂进怀里。

    “嗯,我实在是不懂该去找谁,我只想到了你,我就来了。家不敢回去,那女人说要打电话给我家人,把我丑事告诉家人,还说要责问我父母为何纵容女儿做勾引男人,依靠男人为生的二奶,还说要把我丑事告知村里所有人,让我没脸见乡亲。思雨,现在能收留我的人只有你了,所以我就投奔你来了。”

    没等她说完,泪水已大颗大颗地从我脸颊上滚落,我泣不成声,把这个柔弱的女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感到心口很痛很痛,和以前失恋的痛苦无异,那种痛,可以完全杀死一个女人。

    可严薇没有哭,任我哭得怎样心酸,她都没有掉一颗眼泪。

    我半责怪半怜爱地问:“严薇,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美丽柔弱的女子,这么好的花样年华,为什么不寻找自己的幸福,而偏偏做了没有出头之日的情妇啊!到头来,伤害了别人,也深深伤害了自己!”

    严薇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说:“那时,我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她慢慢地告诉了我一个凄美的故事。

    严薇是住在大山里的孩子,父母都是农民,有个可爱的弟弟,虽然很清苦,但一家人在一起感到很幸福。邻居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小哥哥,叫小强哥。小时候大家一起玩耍,很是友好欢乐。严薇学习很好,小强哥哥的学习也很好,他们一起约定,要一起考大学,然后在城里工作,把辛苦半辈子的父母接到城里生活。后来,渐渐长大了的严薇慢慢喜欢上小强哥,小强哥也表示很喜欢严薇,他们互相通情书。但,因为家里太穷,严薇见到父亲为了供她姐弟两人学费而到镇上帮盖房子的人家做点小工,回来还要忙田地,没日没夜的干活,还是不够他们的学费生活费,还得到处借钱,能借的人借遍了。最后父亲决定卖掉耕牛。为了不让父亲这么劳累,懂事的严薇撒了个谎,说被学校开除了,就不去上学。刚开始没少被父亲打骂,但久了也就慢慢把严薇的事淡忘了,之后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希望他争口气,考个好大学。

    我问她:“为什么要说谎啊?”

    她说不说谎不行,如果不说是被开除的,父亲会坚决让她回学校,那父亲还得更累。

    我深深叹息,感到有些无奈。

    她接着告诉我,只有小强哥知道她,理解她,并安慰她,说没关系,等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就娶她,并供她读夜校、函授什么的,这样就能弥补她没有读大学的遗憾了。严薇信了,非常感激。她对他说:“让我来供你上大学吧!”于是,严薇跑到县城,在一家餐馆当服务生,一个月挣几百块,严薇舍不得用。那餐馆包吃包住,她每个月能省三百多块。严薇把这笔钱分成两份,一份寄给弟弟,一份寄给小强。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是那么伟大,我有些脸红,为了以前那么鄙视她而感到很愧疚。

    她告诉我,虽然那段时光过得很辛苦,可她依然觉得是那么幸福。小强和弟弟不负重望,一个考了重点大学,一个考上了全地区最好的中学。后来,严薇辞去了餐馆的工作,跟小强哥一起来到A城,在一家建筑公司找到了一份做业务员的工作。有了工作,严薇就可以支柱小强和弟弟一起读书了。严薇很勤快,所以得到老板的赏识。老板就是那位先生。先生姓周,举止优雅,对下属很照顾。他深深爱上了严薇,并对严薇表达了恋慕之情,但被严薇拒绝了。那段日子,严薇很辛苦,虽然能领到不算低的工资,但是舍不得买件新衣服。她把钱全都攒了起来给了弟弟和小强,还留一部分寄回家。严薇的梦里经常梦见自己穿着美丽的婚纱,慢慢走向幸福的生活。老板见她一直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问她为何不买些新衣服穿,难道是薪水不够吗。严薇把弟弟和小强的事告诉他,他感动了,从此,每次领工资,严薇都发现信封里装了两倍的薪水。

    严薇顿了顿,接着说。老板很是热情善良,严薇对他心存感恩,他对她很尊重,她对他也非常敬重。严薇就这样开心地生活着,等待小强快要毕业,眼看幸福就要临近。可就在小强毕业前一个月的一天晚上,小强突然跑来告诉她,要和她分手。她震惊了,问他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他说她没有错,只是他对她不是爱,那只是一种说不清的浅浅的好感,他说他已深深爱上他大学里的一位女同学,打算要和她结婚,而对她,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

    严薇吓傻了,拼命摇他,责问他,“难道你以前说很爱我都是假的吗,难道你说这个世界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少了我都是假的吗,难道信里说的千万句爱都是假的吗?说了这么多的爱却变成对妹妹的一种浅浅的好感,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严薇拼命摇他,他也掉了眼泪,把严薇搂进怀里,一直说对不起,并说以前年纪小,不懂什么是爱情。严薇挣脱了他,哭喊道,“那你去找你的爱情吧,我才不要做你妹妹。”说着跑下了楼,外面下着大雨,可她不顾一切跑上了大街。

    “后来呢?”我急切地问。

    她继续说着。后来她醒来时,发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旁边坐着周先生,趴在床沿睡着了。他发现严薇醒来,匆忙起来给她盖好被子,并给她倒了一杯水。后来,从周先生的话里才知道,原来,严薇昏倒在街上,碰巧周先生开着车子经过,就把她送进了医院。严薇昏睡了两天,周先生一直陪在身边,没敢离开她半步。几天后,严薇出院了,先生问她去哪,严薇说不知道,哪都可以,就是不想回家。于是,周先生想了想,把她带到了郊外的那栋小楼。那栋楼是周先生的私人住宅,是他瞒着太太攒的私房钱买的。把严薇安顿好,他又去商场给她买些衣服日用品之类。周先生买的衣服都很合身,后来周先生又慢慢给小楼添些家具,还给她买些精致漂亮的装饰品。

    先生看到受伤的严薇一直把自己关在小楼里,怕坏了身体,就带着她去了世界各地,去了许多好玩的地方。以前我看到的那些相片,都是那时候拍下来的。周先生很尊敬她,严薇在小楼里住了快一年了,他们还是清清白白的。直到有一天,周先生哭着跑到小楼,对着严薇痛哭,说是发现太太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先生对严薇说了他的故事。周先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先是在小包工队里打点小工,得到包工头的赏识。包工头把女儿嫁给他,并给了一小笔资金做本钱。先生用这笔钱投资到他看好的项目,结果利滚利赚了好几倍,先生再把赚到的钱进行投资,又大赚了一笔。接着先生创办了建筑公司,慢慢把公司扩大,还兼并了几家小公司,成了大企业集团的总裁。

    先生拥有很多资产,但争强好胜的太太把所有资产全归于自己名下。先生自己没有什么钱,那栋小楼,是先生偷偷攒的私房钱买的。

    太太在家里对先生很严厉,但在外面却装得很贤淑,所以被人们称为模范夫妻。太太时常告诫先生,说是如果没有她父亲的钱,他现在还是个打杂的。太太和她初恋情人保持暧昧关系,却对先生很苛责,所以先生的秘书也是个男的。先生说这些都没有什么,他都可以忍受,但是不能忍受的是他太太在外面养小白脸,还怀了小白脸的孩子。一直没有孩子的先生对怀孕的太太很照顾,但却意外地发现了她的奸情,后来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先生对严薇哭着说:“其他的我都可以忍受,没有爱情没有孩子都可以忍受,但是她却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给我带个大大的绿帽子,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严薇看着昔日那位威武的总裁在她面前会是这么的泣不成声,她感动了,想着外表风光的他也有这么不可告人的苦楚和遭遇,她心软了。善良的严薇把他搂入自己的怀里,用自己怀里的温暖安慰这只受伤的“狮子王”。

    先生感动了,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薇,我是真的深深爱上了你,没有你我的世界一片空白。请你也爱我吧!请你也爱我吧!请你也爱我吧!”周先生不断地哀求着,善良的严薇只能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此后,他们变成了恋人,也成了情人。周先生打算与太太离婚,然后娶她,严薇拒绝了,说除非太太自己提出离婚,不然她是不愿嫁给他的。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情人关系,一直到除夕事发的那天。

    严薇讲完了她的故事,我为之深深震撼了。这样柔弱的女子,有着这么千回百转、曲折离奇的故事,我深深的震撼了。我为她感到惋惜。我想到了小楼外面的寄生藤,这是怎样的一种命运!我只能感到是那么的无助与哀凉!

    我问严薇今后有什么打算,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薇,以后就先住我这,慢慢地找工作,开始新生活。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后来,她说,她想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太多伤心的回忆,她要离开这里,远远地。

    几天后,她收拾了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就只有些我送给她的衣服。她离开小楼时什么都没有带。因为我身材与她差不多,就把我平时很少穿的一些衣物送给她。我打算去商场给她买些新衣服。她说不要,说这些衣服已经很好了,况且南方不冷,这些就够穿了。我没法,只得给了她一笔钱,叫她去到哪都要记得随时和我联系,还嘱咐了几句。她连连答应了,说以后挣了钱再还给我。我说不用。但她坚持说要还,不然不好意思拿我的钱,我只好答应她。我送她上了列车,列车开驶之前我不断地向她挥手,我哭喊着,叫她一路小心,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告诉我,如果在那生活不下去了就回来找我,记得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她也向我挥了挥手,随着列车慢慢远离了我的视线。

    严薇就这样,走近我的生活,又远离了我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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