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狂!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浑身的肌肉立即发出抗议,喉间不自觉地溢出呻吟。不得已睁开眼,侧卧的姿势立即使半睡半醒的人看清了床头摆放闹钟指向的时间。

    “糟了!”甘蕾翻身而起,顺带掀开身旁的被角,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鞋,脑中琢磨着还剩多少时间来准备早餐,“亦辉,快点,你迟到了。”

    没有一如既往慵懒的赖床声调,甘蕾愣了愣,穿衣服的动作缓下来,回头一看,身边的床位空空如也。

    差点忘了,他去了日本,要离开她十天。

    套上睡衣走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外面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她不得不将手搭在额头,不至于昏眩了视线。

    走得好急,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他可吃了早餐?可带足了东西?听说日本那边最近还有寒流……

    发现自己居然又在为他操心,她叹了一口气止住脑中的胡思乱想,出了卧室、走到厨房,下意识地接通打磨机的电源,捧出黄豆,丢了进去。

    “啪答答”的声音在响,她盯着机器里转动的豆粒恍惚着走神。直到容器中流出白色的豆浆,才蓦然记起董亦辉走了。

    气自己为什么行为模式都跟着他的生活在转,她拿过一个杯子将豆浆统统倒进去,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捧出来,“咕噜咕噜”地一口喝了个干净。

    太淡,她还是忘记了放糖。

    皱了皱眉,放下杯子,踮起脚尖打开橱柜,找到糖罐正要拿下来,电话铃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差点失手。

    “喂?”她抓起旁边的分机夹在自己的颈窝,偏头,一边接听一边拿了勺子往豆浆里加糖,一心两用。

    “甘姐,身体微恙还是心情欠爽?连助理都不知道你身在何方。就算是存心玩失踪,好歹也该交代小弟如何应对好不好?”

    Erice碎碎念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听口气,是非常非常的不满。

    甘蕾压了压太阳穴,终于“良心发现”地记起今天还有几场彩妆Show需要她这个品牌经理来撑起门面。打了个哈欠,她耸耸肩,“对不起,睡过了头。”

    “甘姐——”她的语气听上去太过无所谓,没有半分诚意。

    “好了啦。”听出电话那边的人显然处于自制力崩溃即将发作的边缘,甘蕾拍了拍嘴,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味道显然好了很多,“小小的诚你见惯了,还怕搞不定?我现在状态不好,一会来,你先顶着。”

    Erice在那边嘘她,“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术业有专攻,我不管那么多,待会我只负责化妆,其他的一概等你善后。”

    不会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嚣张,目无尊长?

    “好吧,你叫我的小助理听电话。”想一想她真是善良的上司,心情不好的当儿上都被这样顶撞了,还能维持着和风细雨不与晚辈一般计较。

    “甘……甘经理……”

    很紧张很紧张的声音,想来实习不过才一个月的助理小妹已被最近三天两头的骚扰搅乱了头绪。

    “小艺,好吧,我说,你注意记。”叹了一口气,她一面往客厅走一面开始一一述说重点,“那位余总,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位,安排公关部的人去陪他,嗯,对,找位漂亮机灵点的;还有唐总,威士忌加香槟一定要冰镇;至于那位康助理,多给她几本我们的宣传册,越精美越好,另外,送她最新的产品套妆……其他的,还有一些小客户,你注意归类安排座次,不要落单——一定要注意!大概重点就是这些,别慌,照我说的去做,有什么不懂的你问Erice,我会尽快赶到。”

    听着小助理在那边唯唯诺诺地应承,而后来不及道别就匆匆挂了电话,想来是去准备。甘蕾挂线,将豆浆一饮而尽,目光一扫发现茶几上多了什么东西,俯身拿起来,原来是一张邀请函。

    “日本,名古屋……”她喃喃念着,原来是董亦辉参加学术研讨会的地点。

    心思有开始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豆浆的缘故,胃里又无端地难受起来。返身倒了杯白水一口气喝下去,感觉稍微好受了些,回卧室换了衣服,大致整理了一下自己,甘蕾拎着皮包出门上路。

    到车场,开门上车,发动,行出百米,突然熄火,再发动,没反应。

    她还真是中奖了,董亦辉离开第一天她便诸事不顺,此刻还横亘在出口中央,堵塞交通——

    切,好端端的,怎么又会想到他身上去?

    左右无人,甘蕾猛拍了一下方向盘,下车,大力合上车门,掏出手机,一手叉腰一手摸出手机开始拨汽修公司的电话,并且连连不断地在心里骂脏话。

    还好,手机还没有罢工。

    “喂,如果我没记错,我的车三天前才送过去检修的吧……”对可怜的汽修公司发了一通脾气算是转嫁火气,而后将一堆烂事尽数丢给他们,撂下狠话限定回来之前必须看到车子“活蹦乱跳”,否则就投诉消协。

    等到处理完这不在预期之内的突发事件,看看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来不及再抱怨,她收拾心情一路小跑跑出小区大门,希望能及时拦到一辆送上门的计程车。

    宾果,心想事成,一辆车刚好停在身边,不过——

    甘蕾狐疑地弯腰,透过车窗望进去,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心底叫衰——不知道现在掉头就走当做没看见还来不来得及?

    “好巧啊,甘经理。”苏新文取下墨镜,笑着冲风风火火的甘蕾打招呼,没漏过她表情微妙的变化,抬腕看了看时间又瞧她,“十点,你跷班吗?”

    “当然没有。”甘蕾当即否认,“我回来取资料,结果车子熄火耽误了一会儿。这不,我立即要赶回去呢。”

    “员工黄金手册”第一条——当被老板抓住自己跷班之时,抵死都不能承认老板说的是事实。

    “真是辛苦了。”苏新文瞅了瞅她举起来的鼓鼓囊囊的皮包,开口道。

    甘蕾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庆幸自己成功闯关。

    “反正我也要回公司,顺道载你过去,上来吧。”

    有人予以方便,真是太好了,不过,好歹口头上要推辞一番,“苏总,怎么好意思?你忙你的,我再等等。”

    “别推辞了,你也是忙工作嘛。”当没看到她眼底小小的窃喜,苏新文一本正经地回答,倾过身由里推开车门,让她没有再拒绝的余地。

    “这样啊,那就麻烦苏总你了。”甘蕾压住裙边坐进副驾,顺道关上车门,利落地系上安全带。

    她的不客气举止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如此评判她的假拒,苏新文打转方向盘朝“兰云”的方向驶去。

    甘蕾将车窗调高了些,拨开被风吹到面颊的发丝,刚巧想到了一个问题,难免好奇地问苏新文:“苏总,你不会刚巧住这附近吧?”

    “没错。”苏新文转头给了她一个奖励的微笑。

    怪不得,每次一不小心就遇见他。看来以后得注意些,别被他抓住了小辫子才好。

    “你在盘算什么?”见她眉眼又在动,想来又是在打小九九算盘。

    “啊,没有。”甘蕾满脸堆笑,“我在想苏总这么乐于助人,不愧是位好老板。”

    “员工黄金手册”第二条——当老板向你提问的时候,永远不能告诉自己心中不利于老板的真实想法。

    苏新文抽空瞥了她一眼,见她笑得起劲,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昨天的事件影响。是她太包容了,还是董亦辉太麻木?

    “苏总,你在想什么?”大老板的眼神令她心里有点毛毛的,怀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正在思索用什么招数来对付她。

    “甘经理——”前面红灯,苏新文停车,开口问她,“听说,你先生去日本了?”

    甘蕾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同时在心里诅咒没事爱乱传别人私事的三八舌头长疮烂掉。

    “苏总,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哦?”她委婉地提醒,如果他听得懂,应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你们吵架了?”显然,他没有听懂,还大咧咧地得寸进尺。

    “没有。”她矢口否认,不想耳边却响起了董亦辉说的那番话——

    若真的不合适了,等我从日本回来,就结束吧……

    那么淡然的口气、那么镇定的语气,仿若事不关己,好像一夕之间他不但突然成长还洒脱得厉害。

    可是,她没有同意啊,他为什么能用那么笃定的口吻说这件事?

    她伸手按住又开始痉挛的胃,心底隐隐有几分苦涩。

    婚姻是密闭的圆圈,两个人在圆周上漫步,若是背道而驰,相逢一次必将分离得更加遥远。

    背道而驰呀,她待他的方式错了吗?他对她的感情也错了吗?

    “我无意追究。”见她一脸黯然,苏新文叹了一口气,见绿灯亮了启动车子前行,双目紧盯前方,“只是忍不住直言,你与他,并不合适。”

    不止美貌,精明如她、聪慧如她,值得找一个与她能齐头并进的丈夫相匹配。

    “苏总说笑了。”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甘蕾偏头望着窗外,“他不合适,还有谁合适呢?”

    只是扭转尴尬气氛的玩笑话,不想苏新文忽然踩下煞车,惯性令她不自觉地朝前扑去,幸好系了安全带,只是手肘从车窗上滑落而已。

    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对他们这种旁若无人停在车辆奔流大街上堵塞交通的行为表示不满。

    “譬如说,我。”面对她转头过来质疑的眼神,苏新文慢慢开口,一字一顿,将之前未完的话题补缺完整。

    太呛人,以至于她有三秒钟脑细胞是完全停止了运转。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惊见苏新文眼中不同于平日的隐隐火簇,女人天生的敏感告诉她,他不是在同她开玩笑。

    干笑数声,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背在身后的手开始摸索门把,“苏总,我想你是搞错了,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从来不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像你这种——嗯,入流的人物,”她冥思苦想,思考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适合的人选,可能比较接近雷小姐那类的。”

    刺激太多,心脏受不了。她当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正常了。

    “我喜欢你!”他瞪她,对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充耳不闻。

    “怎么可能?”她也瞪他,一脸不可置信。胃痛开始加剧,冷汗开始从额头冒出来。

    “男人欣赏一个女人,有绝对的理由吗?”自己的告白居然遭到这么断然的否定,苏新文有些懊丧。

    “但站在道德上来说,你的欣赏是要以对方的婚否来作为基础。”甘蕾不甘示弱地反驳,将左手伸出去给他看无名指上的婚戒,“苏总,我结婚了。”

    对她的提醒,他有些恼,反手一握拉住了近在咫尺的手,低头在手背上印下轻轻的一吻,而后抬眼看她,“那又如何?你可以再选择的,不是吗?”

    是的,因为她结婚了,所以他终归是迟了一步。可是,她的婚姻在他看来,那个一无是处孩子气的丈夫禁锢了她的灵气,完全配不上她。而他,自信有胜出一百倍的优势,能给甘蕾更好更幸福的未来。

    没想到他会这么造次,甘蕾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收回手。背在身后的手拉开车门,她扯下安全带,看也不看地就往外面冲。

    “甘蕾!”对她这般莽撞的行为,来不及解释在街市行车区域有多么危险,苏新文探过身子,想要抓住她。

    甘蕾更加心慌,一只脚才着地,见他再次伸过手来,想要躲避,硬逼着自己侧过半边身子躲开他。慌乱中,重重地撞了一下半敞开的车门,而后跌倒在地。

    “嘎吱——”一辆迎面驶来的货车硬生生地停在甘蕾面前。

    “你没事吧?”惊出一身冷汗,苏新文下车,急步到甘蕾面前,见她捂着腹部脸色苍白紧咬下唇,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从额际滑落,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我的肚子,好疼……”腹部绞痛连连,甘蕾颤抖着嗓音,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难受的表情,不难看出她的忍耐,注意到她小腿处一抹殷红的血迹正从裙摆处顺着小腿蜿蜒而下,苏新文不敢再有迟疑,当即拦腰将甘蕾抱起放入后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医院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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